第228章 林玉(1/2)

我叫林玉。

我的意识开始逐渐沉下去的时候,眼前晃着的竟不是木椽砸下来的疼,是孩提时我家门口的小石板路。

那个时候我约莫是梳着一个双丫髻,头发黑黑的,穿着一件粉色的布裙子,就蹲坐在牙行的铺子门口数着那些铜钱——我爹是当时镇上首屈一指的牙郎,手里面握着的都是一些买卖的门路,那个时候咱家里虽不算上大富大贵,却也从没让我受过冻和饿。

日子就这么不慌不忙地过着,等到我终于到了适婚的年纪,我爹娘就托人给我寻了一门亲事。男方是邻镇的货郎,话虽然不算得太多,但每次赶集回来,总会给我带几块花糕,或是一支珠花。

成婚后的日子虽然算不上富裕,却也十分安稳。厨房灶台的火总烧得十分的旺,他挑着货郎担出门,我便在家缝补浆洗,洗衣做饭,夜里就点着油灯等他归家,听他回来同我讲镇上的新鲜事。

没过两年,我就怀了孕。孕吐的时候吃不下什么东西,他就变着法儿给我买酸甜的梅子,夜里我的腿会抽筋,他就揉着我的腿,能揉到后半夜。

我女儿出生那天,天刚蒙蒙亮,接生婆把软乎乎的小家伙抱到我怀里,我看着她皱巴巴的小脸,鼻尖蹭着她带着奶香的头发,眼泪一下子就掉了下来。她长得真好看,眉眼像我,鼻子像他,粉雕玉琢的,抱在怀里轻得像团棉花,我总怕力气大了会碰疼她。

可当接生婆抱着女儿凑到我跟前时,我却突然哭了,我才四六年华,额角就有了白发,手糙得不像样,全是洗衣做饭磨出来的茧。

生产时那撕心裂肺的疼还刻在骨头里,我一想到女儿将来也要受这份罪,心就像被人攥住似的疼。

女儿满周岁的时候,我又怀了孕。这次总算不用让他受生产的苦了,生了一个儿子,哭声倒是比他姐姐响亮得多,倒是个好孩子。

他刚会爬,就总爱跟在姐姐身后转,姐姐蹲在院里捡石子,他就趴在旁边抓姐姐的衣角;姐姐拿到糖糕,咬一口递给他,他就张着嘴凑上去,弄得满脸都是糖渣。

我坐在门槛上看着两个孩子打闹,阳光晒在身上暖融融的,他挑着货郎担回来,远远地就会喊:“玉娘,我给孩子们买了糖人!”那时候我总觉得,日子会一直这么好下去,孩子们长大,我们变老,再看着他们成家立业。

可,天总是不遂人愿的。

孩子的爹原是一个本分的,后来不知听了谁的撺掇,跟着一伙人劫了军饷。没等享一天的福,就被官府抓了去,大牢里待了三天,我进去看望他,不日抬出来时人已经凉透了。

他们这时候才六岁!我只能抱着两个肩不能挑担手不能提篮的孩子,连夜搬离了原来的住处。来到这儿杂院的房子漏风,墙皮都掉着,可我实在没地方去了,没有比这地方更加便宜的地方了。

原以为换了个地方就能安稳些,老天爷却偏要这样赶尽杀绝,搬来的第一年,我就开始咳,起初是夜里总是咳,后来白天也喘得慌,身上总没什么力气。

我看着两个孩子啃干馒头,看着女儿攥着几文钱去买花种,夜里就坐在床沿哭。哭够了,就成了个疯子。女儿递来的水洒了,我抬手就打;儿子学不会卖花的话术,我抓着他的胳膊往墙上撞。

我还逼着儿子穿女儿的旧裙,梳双丫髻,杂院里乱,我想着,扮成女孩或许能少些欺负。

直到遇见那孙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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