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忠顺王的不安(2/2)
他完全无法理解,只觉得荒谬,转身又抱着身边的美人欢乐去了。
荣国府这边,贾赦、贾政等人更是茫然,他们早已习惯了贾敬的不管事,实在想不出这位修仙修糊涂了的兄长有何价值能让如今权势滔天的秦王亲自拜访。
唯有深宫之中,以及忠顺亲王府内,反应略有不同。
龙首宫内,一片沉寂,仿佛对外界消息毫无反应,但伺候多年的老太监却能感觉到,太上皇今日翻阅道经的时间,比往日长了些许,那捏着书页的手指,也似乎更用力了些。
忠顺亲王在听到心腹汇报时,正在欣赏新得的歌姬舞姿,他端着酒杯的手微微一顿,眼中闪过一丝极细微的惊疑,但随即被不屑和冷笑取代。
“贾敬?一个装神弄鬼、逃避现实的废物罢了,李长空那小子,大概是刚回京城,想四处拉拢关系,病急乱投医,连这种过气的货色也不放过。哼,不足为虑。”
他仰头将酒饮尽,语气充满轻蔑,“当年的事,手脚干净得很,就算他贾敬真知道些什么,没有证据,又能奈我何?更何况……哼。”
他似乎想到了某种倚仗,心情又重新放松下来,继续欣赏歌舞。只是那眼神深处,一丝难以察觉的阴霾终究未能完全散去。
与外界的暗流汹涌和猜疑算计相比,荣国府内却正上演着一场鸡飞狗跳的闹剧。
核心,自然是那位“混世魔王”贾宝玉。
自那日听闻黛玉被赐婚给秦王,当场吐血昏厥后,他便一直病恹恹的,时醒时昏,醒来便哭闹着要“林妹妹”,茶饭不思,药也不肯好好吃,整个人迅速消瘦下去,眼窝深陷,神情恍惚,嘴里颠来倒去都是那些“女儿是水做的”、“禄蠹国贼”的疯话。
今日不知怎的,他竟挣扎着爬下床,披头散发,只穿着中衣,就要往林黛玉的小院子冲。
“林妹妹!我的林妹妹!你们不能把她嫁给那个阎王!那是沽名钓誉的国贼!是杀人不眨眼的魔王!他会毁了林妹妹的!”
宝玉哭喊着,力气竟出奇的大,几个小厮丫鬟都拉他不住。
贾母、王夫人闻讯赶来,见状心都碎了。
“我的心肝肉啊!你这是要了祖母的命啊!”
贾母搂着宝玉,老泪纵横,“你快躺下,快躺下!太医说了,你再不好生将养,可就……”
王夫人也哭道:“我的儿,你怎如此糊涂!那是圣旨!是皇命!岂是你能置喙的?快别闹了!”
贾宝玉却如同中了邪一般,猛地推开贾母,赤红着眼睛吼道。
“皇命?皇命就能拆散我们吗?林妹妹心里只有我!你们不懂!你们这些禄蠹怎么会懂?!那秦王李长空,不过是个仗着军功耀武扬威的武夫!粗鄙不堪!他懂什么是诗词?懂什么是风月?他只会杀人!只会争权夺利!林妹妹那般冰清玉洁的人儿,嫁给他,岂不是明珠暗投,被推进火坑?!我不答应!我死也不答应!”
他状若疯癫,竟要往院子里的假山上撞去,吓得众人魂飞魄散,连忙死死抱住。
贾母又急又气又心疼,听到宝玉口口声声辱骂秦王是“国贼禄鬼”、“粗鄙武夫”,更是吓得魂飞天外!这话若是传出去,被秦王府的人听到,那还了得?!
她猛地一拍桌子,厉声喝道:“宝玉!你闭嘴!”
这一声呵斥用尽了全力,带着前所未有的严厉,竟将疯闹的宝玉也震得愣住了。
贾母浑身发抖,指着他,痛心疾首道:“你这孽障!胡说八道些什么!秦王殿下是天潢贵胄,国之柱石!岂是你能编排的?你……你是要把我们整个荣国府都拖累死吗?!”
她深吸一口气,压低声音,却带着无比的恐惧与郑重:“你可知那是什么人?那是手握重兵、杀伐决断的亲王!他一句话,就能让我们贾家灰飞烟灭!你在这里疯言疯语,若是传到他耳中,你……你让我们全家老小怎么活?!”
王夫人也反应过来,吓得脸色惨白,连忙捂住宝玉的嘴:“我的小祖宗!你可不能再说了!快!快把他扶回房去!捆起来!不能再让他出来胡闹!”
王夫人虽然说着,但是心中对林黛玉的怨气却越来越重,当年林黛玉的母亲贾敏就和她不对付,现在又来祸害她的宝玉,这如何让她不怨恨。
贾母看着被强行架走、依旧挣扎哭嚎的宝玉,无力地瘫坐在椅子上,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
她溺爱宝玉,但更清楚家族的安危存亡,那位秦王殿下,可不是什么讲究风花雪月、怜香惜玉的主儿,那是真真正正从尸山血海里杀出来的煞神,宝玉这些话,无疑是触碰了逆鳞。
她疲惫地闭上眼,心中一片悲凉,一边是心尖肉孙子,一边是家族存亡,这其中的煎熬,让她瞬间又苍老了许多。
而林黛玉的小院子内,竹影依旧婆娑。
馆门之外,燕云和楚青如同两尊沉默的门神,按剑而立,目光冷冽地扫视着远处荣庆堂方向的喧嚣与混乱,眼神中没有丝毫波澜。
馆内,林黛玉服下今日的养血丹,正倚在窗边看书,远处的哭闹声隐约传来,她握着书卷的手微微一顿,随即若无其事地继续翻页,只是那秋水般的眸子里,掠过一丝极淡的、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她知道那是贾宝玉在闹,若是从前,她或许会心痛,会垂泪。
但如今,那道明黄的圣旨,那枚效力惊人的丹药,以及门外那两位冰冷而强大的女亲卫,早已在她与世界之间,划下了一道清晰的、不可逾越的界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