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贾环 贼心不死的贾珍(1/2)
早朝那场席卷整个勋贵集团的雷霆风暴,虽被宫墙隔绝,但其引发的震动,却如同投入湖面的巨石,涟漪以惊人的速度扩散至神京城的每一个角落。尤其是在那些盘根错节、与江南盐利有着千丝万缕联系的开国勋贵府邸中,更是引发了山崩海啸般的恐慌。
荣国府,荣禧堂。
此刻,这里却是一派与外界的惶惶不安截然不同的景象,时近午时,阳光透过精致的雕花窗棂洒入,暖意融融。堂内熏香袅袅,笑语晏晏。
贾母史老太君身着赭石色万字不断头纹样锦缎常服,斜倚在铺着厚厚洋罽的紫檀木榻上,满面红光,神情慈祥而满足,她手中轻轻抚摸着趴在她膝前、正扭股糖般撒娇的宝贝孙子贾宝玉的头顶,眼中充满了无尽的溺爱和对未来的憧憬。
“我的心肝肉儿,今日可用了早饭?厨房新做了你爱吃的莲叶羹,可要尝尝?”贾母的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来。
贾宝玉穿着一身大红箭袖,脖子上挂着那块灿若明霞的通灵宝玉,正和围坐在一旁的姐妹们说笑,听闻林黛玉即将随父返京并定居林府的消息,他初时确实闹过一阵,茶饭不思,甚至又犯了那起“痴病”,口中念念有词,说什么“女儿是水做的骨肉”云云。
但终究是少年心性,加之府中莺莺燕燕环绕,袭人、晴雯等丫鬟变着法儿地哄他开心,又有宝姐姐、云妹妹等姐妹日日相伴,那点子因林妹妹离去而生的惆怅,早被眼前的富贵温柔、红粉胭脂冲淡了许多。
此刻,他正凑到端庄娴雅的薛宝钗身边,笑嘻嘻地拿着一个新得的九连环要给她解,哪还有半分之前的颓唐?
堂下,迎春安静地坐在一旁做着针线,探春则和史湘云讨论着刚得的一本诗集,惜春趴在窗边的小几上描画样子。
王熙凤穿着一身缕金百蝶穿花大红洋缎窄裉袄,彩绣辉煌,正站在贾母榻边,巧舌如簧地说着府里的趣事,逗得贾母开怀大笑。
李纨则领着年幼的贾兰,坐在稍远些的绣墩上,面带温婉笑意,静静听着。薛宝钗虽应对着宝玉,但眉宇间一如既往的沉稳大方,举止得体。
整个荣禧堂,俨然一幅世家大族母慈子孝、姐妹和睦的安乐画卷,贾母看着眼前这一切,心中更是熨帖。
女婿林如海昨日便递了拜帖,今日要过府拜访,想到这位如今已是户部尚书、圣眷正隆的女婿,贾母心中便是一阵欢喜。荣国府近年来日渐没落,朝中无人,正需要这样一位实权高官作为倚仗。
更何况,将来她的宝玉要走科举正途,入仕为官,若有这位姑父在朝中提携照应,何愁不能重振贾家门楣,光宗耀祖?一念及此,她看向宝玉的目光更是充满了希冀。
然而,这温馨祥和的气氛,并未持续太久。
突然,荣禧堂外传来一阵急促而慌乱的脚步声,伴随着下人惊慌的阻拦声:
“老爷!珍大爷!老太太正在歇息……”
“滚开!”
话音未落,只见荣国府当家人贾政,和宁国府族长贾珍,两人一前一后,几乎是跌跌撞撞地冲了进来。
他们官帽歪斜,脸色惨白如纸,额头上布满了豆大的汗珠,官袍的前襟都被汗水浸湿了一片,哪里还有半分平日里的道学严肃和一族之长的威严?尤其是贾珍,更是面无人色,眼神涣散,嘴唇哆嗦着,仿佛后面有厉鬼追赶一般。
“母亲!老祖宗!不好了!出大事了!天塌了!”
贾政冲到堂中,也顾不得礼仪,声音带着哭腔,嘶哑地喊道。
贾珍更是直接扑到贾母榻前,几乎是瘫软在地,带着哭音道:“老祖宗!救命啊!我们……我们贾家要大祸临头了!”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如同晴天霹雳,瞬间将荣禧堂内的欢声笑语炸得粉碎。
所有人都被这景象惊呆了,贾母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手中的佛珠“啪嗒”一声掉落在榻上。王熙凤机警地停下说笑,眉头紧蹙。迎春吓得针都掉了,探春和史湘云愕然起身。
连一向懵懂的贾宝玉,也停止了嬉闹,疑惑地看向失态的父亲和堂兄,薛宝钗端着茶盏的手微微一滞,眼中闪过一丝凝重,李纨下意识地将贾兰揽入怀中。
“混账东西!”贾母最先反应过来,又惊又怒,猛地坐直身子,厉声喝道:“慌慌张张,成何体统,到底发生了何事?慢慢说!”
贾政和贾珍被贾母一喝,稍微定了定神,但脸上的恐惧丝毫未减,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语无伦次地将今日早朝上发生的惊天巨变,结结巴巴地叙述了一遍。
皇帝如何震怒……夏守忠如何宣读那触目惊心的罪证……江南盐务如何牵连了几乎整个开国勋贵集团……镇国公、理国公等家如何被点名……陛下如何采纳林如海和李靖的建议,勒令所有涉事勋贵上缴半数家产充盈国库,并派遣嫡系子弟前往西域戍边五年……
每说一句,贾母的脸色就白一分,握着榻边的手因为用力而指节发白,当听到“宁国府贾珍,涉勾结盐枭,私贩官盐,罪证确凿”时,贾母只觉得眼前一黑,气血上涌,差点晕厥过去。
她猛地伸手指着瘫在地上的贾珍,浑身发抖,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和恐惧而变得尖利扭曲:
“你……你这个孽障!你……你这是要把我们宁荣两府……要把整个贾家都葬送了啊!!!”
贾母何等人物?历经两朝,从史侯府的千金到荣国公府的太夫人,什么风浪没见过?她太清楚“染指盐务”是何等滔天大罪,盐铁之利,乃是国之命脉,朝廷禁脔,历朝历代,对此都是严刑峻法,绝不容情,贾珍竟敢将手伸向这东西,这简直是自寻死路,还将整个家族都拖下了水。
王熙凤、李纨、迎春、探春、惜春等女眷,闻言无不花容失色,惊骇欲绝,她们虽深处内宅,但也知道“盐务”二字的厉害,这可是抄家灭族的大罪啊。
薛宝钗虽然强自镇定,但端着茶盏的手指微微收紧,指尖泛白,薛家是皇商,与盐务亦有千丝万缕的联系,若深究起来,薛家岂能独善其身?她心中瞬间转过无数念头,思量着如何保全薛家。
而贾宝玉,却似乎完全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见众人惊慌,反而觉得无趣,又凑到薛宝钗身边,拿起那个九连环,笑嘻嘻地道:“宝姐姐,你看这个有趣不?管他什么盐务不盐务的,咱们玩咱们的……”
薛宝钗此刻哪有心思理会他,只是勉强笑了笑,将目光投向惊怒交加的贾母和惶恐无措的贾政、贾珍。
唯一的好消息是,陛下似乎因为牵连太广,并未直接问罪杀人,而是采取了“罚银戍边”的策略。
但这“半数家产”和“西域戍边五年”,对任何家族而言,都是伤筋动骨、甚至可能一蹶不振的重创。
贾母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飞速思考,宁国府交出半数家产,必定元气大伤,但毕竟宁荣二府同气连枝,荣国府此番侥幸未直接涉案,暗中接济一些,或许还能勉强支撑。
可这“西域戍边”……陛下的旨意明确,是所有开国勋贵世家,无论是否涉案,都需派遣嫡系子弟前往,这是要将勋贵集团的下一代力量,连根拔起,或者……发配边疆啊。
宁国府那边,贾珍只有贾蓉一个嫡子,他去戍边是跑不掉了,可荣国府这边……贾母的心思立刻活络起来,长子贾赦那边,有嫡子贾琏、贾琮;次子贾政这边,有嫡子宝玉,还有那个……庶子贾环。
其他人她可以不在乎,但她的心肝宝贝宝玉,是绝对绝对不能去西域那种苦寒凶险之地的,她的宝玉是要走科举正道、光耀门楣的,岂能去军中搏命?
就在贾母心念电转之际,在荣禧堂一个毫不起眼的角落阴影里,一个身影静静地站在那里,仿佛与周围的惊慌格格不入。
正是贾环。
与以往那个形容猥琐、眼神躲闪的庶子形象截然不同,如今的贾环,身形挺拔了许多,虽依旧不算高大,但以往那种因长期营养不良和压抑而导致的佝偻之态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内敛的精悍。他穿着京营士卒的普通棉甲,洗得发白,却干净利落。
脸上以往的怯懦和怨毒之色也淡去了不少,眼神沉静,甚至带着一丝锐利,只是被他刻意低垂的眼睑遮掩了大部分。
自从那日胆大包天拦下秦王车驾,求得一个机会后,贾环的人生便彻底改变,被扔进京营,他凭着骨子里那股被压抑多年的狠劲和不服输,在慕容苍那近乎残酷的训练中硬生生挺了过来。
更令人惊讶的是,他竟在生死搏杀中展现出了不俗的武学天赋,得到了慕容苍的赏识,私下传授了军中秘传的龙象般若功。如今,他虽远未大成,但一身气力已远超常人,体内隐隐有内息流转,再非吴下阿蒙。
他今日休沐,回府探望生母赵姨娘和姐姐探春,恰好遇此变故,听到贾珍和贾政带来的消息,他心中非但没有恐惧,反而涌起一股难以抑制的激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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