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这还是新兵嘛?(2/2)

“操!”团长爆了一句粗口,既是震惊,也是无边的愧疚和愤怒:

“命令!团属迫击炮连全部给我架起来,瞄准鹰嘴崖前沿,给老子轰他狗娘养的!侦察连其余人,机枪排,跟老子走!接兄弟们回家!”

团部瞬间高速运转起来。

迫击炮的呼啸声很快划破天空,炮弹精准地砸在试图再次组织进攻的小鬼子队形中。

侦察连和机枪排组成的接应部队,在团长亲自带领下(被参谋长死死拉住后改为坐镇指挥),如同利剑出鞘,直插鹰嘴崖侧后。

小鬼子显然也被这突如其来的猛烈炮火和生力军的反击打懵了,加上连日攻击伤亡惨重,士气已堕,竟然没能组织起有效的拦截。

半个小时后,电台里传来王胡子沙哑却兴奋的声音:“团长!接应到了!五个,都活着!正在撤回!”

当五名士兵被搀扶着,踉跄着走进团部临时救护所时,所有人都沉默了。

他们身上的军装已经看不出原本的颜色,被硝烟、泥土和凝固的血液浸透,破烂不堪。

每个人身上都带着伤,简单的绷带渗着血迹。

他们的脸上满是污垢,嘴唇干裂,眼神因为极度疲惫而显得有些空洞,但深处却燃烧着一种冰冷的、让人心悸的光芒。

他们的武器——一挺民二四式重机枪,几支步枪,以及数量惊人的手榴弹袋——都被他们紧紧带在身边。

团长快步走到他们面前,目光从一张张年轻却坚毅的脸上扫过。

他的喉咙有些发堵。

“兄弟们……辛苦了!”千言万语,只化作这一句。

他立刻让卫生员进行紧急处理和补充水分食物。

稍微恢复后,团长蹲下身,声音尽量温和:“你们……是哪个部分的?鹰嘴崖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经过断断续续的讲述,结合之前掌握的情报,真相终于浮出水面。

他们原属三连二排的一个加强班,奉命在主力撤离后坚守鹰嘴崖四小时,执行断后任务。

战斗打响后不久,他们的直属排长眼见小鬼子攻势凶猛,贪生怕死,竟带着两个亲信偷偷溜走了。

班里的士兵们发现长官失踪,军心一度动摇,但当时战斗正酣,根本无法脱离接触。

更上一级的连长在后续清点人员时,发现了那名临阵脱逃的排长(已被军法处决),并听信了其“部队被打散,可能已全军覆没”的谎言。

加之通讯中断,战场混乱,连长在向营部汇报时,便将该班列为“失踪,推定牺牲”。

后续的撤退命令中,自然也就没有关于他们的指令。

这个班就在没有接到任何撤退命令的情况下,凭借着最初的那道“断后”指令,在那片炼狱般的阵地上,与超过自身百倍的敌人,血战了两天一夜。

从满编一个加强班近二十人,打到只剩最后五人。

团长的目光,最终落在了五人中那个看起来年纪最轻,脸上甚至还带着几分未脱稚气的士兵身上。

他靠在墙边,小心地擦拭着步枪的枪机,动作一丝不苟。

团长问:“你多大了?”

“十七。”年轻士兵抬起头,声音有些沙哑,但很平静。

“你们……”团长顿了顿,问出了心中最大的疑惑:“为什么不撤?哪怕后来没有长官,没有命令,形势明显守不住了,为什么不找机会突围?”

年轻士兵放下手中的通条,看着团长,眼神里没有任何波澜,仿佛在说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没接到撤退命令。”

团长愣住了。

他想过很多种答案,比如“跟鬼子拼了”、“没路可撤”、“要给死去的弟兄报仇”,却唯独没想到是这个。

他看着少年那双平静得过分的眼睛,忍不住追问:“难道你们不知道,这样下去,会死吗?”

听到这个问题,年轻士兵的嘴角微微扯动了一下,露出一丝近乎不屑的神情:“我死不死,无所谓。”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冰冷的坚定:“但我死之前,小鬼子必然要付出十倍的代价。”

他顿了顿,语气带着一种被深刻烙印后的认同补充道:“我们教官说过,战场上越怕死的人,死的就越快!”

团长心中剧震。

这是怎样的逻辑?

又是怎样的信念?

他无法理解,却大受震撼。

“你们教官……是谁?”他下意识地问。

提到教官,年轻士兵那双原本有些疲惫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连腰板都不自觉地挺直了一些,牵动了伤口让他咧了咧嘴,但语气充满了崇敬:“我们教官是方教官!”

团长一时语塞,意识到自己问了个蠢问题。

他换了个方式:“我的意思是,你们是从哪里补充来的?哪个新兵训练营?”

年轻士兵脸上立刻浮现出清晰无比的骄傲神色,清晰而响亮地答道:

“昆明!”

“……”

团长站在原地,看着眼前这五个创造了军事奇迹的士兵,看着他们年轻却如同钢铁般的神情,回味着那个地名。

他想起了之前军内流传的关于昆明训练营的种种传闻,想起了高安反击战中那个表现惊艳的“昆明团”。

所有的疑惑、所有的震撼,似乎在这一刻都有了答案。

他缓缓吐出一口浊气,目光扫过身边同样一脸难以置信的参谋长和其他军官,用一种混合着惊叹、释然和无比复杂的语气,低声吐出了本章节标题的那句疑问:

“昆明……这他娘的……还是新兵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