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轰然破碎（2/2）

只见一队穿着破旧皮甲、手持长矛、腰挎腰刀的士兵，如同从地底钻出的铁流，踏着滚滚烟尘，出现在官道上！他们队列并不严整，脸上带着麻木和凶悍，为首的军官骑在一匹瘦马上，眼神锐利如鹰隼，扫视着官道上稀少的行人。

“抓丁队！” 不知是谁惊恐地喊了一声！官道上仅有的几个行人和小贩顿时如同炸了窝的蚂蚁，惊慌失措地四散奔逃！

赵老栓像是被钉在了原地，浑身筛糠般抖了起来。他猛地回头，看向栓柱，那眼神复杂到了极点——有深入骨髓的恐惧，有巨大的痛苦，有无法言说的愧疚，还有一种…近乎绝望的认命！他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爹？娘？”栓柱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心头那股强烈的不安瞬间化为冰冷的洪流！他下意识地想拉住赵王氏的手。

然而，已经太迟了！

骑马的军官锐利的目光瞬间锁定了他们！尤其是锁定了赵老栓和他身边看起来虽瘦小但骨架已成的栓柱！

“站住！奉军令！征召丁壮！”军官冰冷的声音如同寒铁，在空旷的原野上炸响！他手一挥，几个如狼似虎的士兵立刻脱离队伍，手持绳索，狞笑着扑了过来！

“军爷！军爷开恩啊！”赵老栓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凄厉绝望，“这是我儿子！他…他年纪还小！身子骨弱！求求您高抬贵手啊！”他一边哭喊，一边拼命磕头，额头重重砸在冰冷的土路上，瞬间渗出血迹。

赵王氏更是死死抱住栓柱，像护崽的母兽，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嚎：“不！不能抓我儿子！他是我刚找回来的儿啊！军爷！求求你们！放过他吧！要抓抓我！抓我去顶！”

小宝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哇哇大哭。

然而，士兵们根本不为所动。一个士兵粗暴地一脚踹开抱着栓柱的赵王氏，另一个士兵则像抓小鸡一样，用铁钳般的大手，死死扣住了栓柱瘦弱的肩膀！绳索瞬间套上了他的脖子！

“娘——！”栓柱被这巨大的力量拖拽着，第一次发出了惊恐而绝望的呼喊！他拼命挣扎，目光死死看向跪地磕头、额头流血的赵老栓，看向被踹倒在地、哭得几乎晕厥的赵王氏！那双异常明亮的眼睛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巨大的痛苦和被彻底背叛的茫然！那刚刚建立起来的、名为“家”的温暖世界，在士兵粗暴的拉扯和爹娘撕心裂肺的哭喊声中，轰然崩塌！

“爹！娘！救我！”他徒劳地嘶喊着。

赵老栓猛地抬起头，额头上血和泥混在一起，他看着被士兵拖走的栓柱，看着儿子眼中那瞬间碎裂的光芒，这个老实巴交的汉子，仿佛被抽走了所有力气，瘫软在地，发出野兽般痛苦的哀嚎：“栓柱！我的儿啊——！爹对不住你啊——！可…可咱家…总得活一个啊——！”最后那句绝望的嘶吼，如同最恶毒的诅咒，狠狠砸在栓柱的心上！

赵王氏挣扎着爬起来，还想扑上去，却被另一个士兵用长矛柄狠狠扫倒在地，只能眼睁睁看着儿子被拖向那队如同地狱使者的士兵，发出凄厉到不似人声的哭嚎。

军官骑在马上，冷漠地看着这一切，仿佛在看一场与己无关的闹剧。他对着抓住栓柱的士兵点了点头。那士兵从怀里掏出一块边缘粗糙、深褐色的木牌，又拿出一根烧红的铁钎。

“按住他！”

士兵粗暴地将栓柱按跪在冰冷的土地上。烧红的铁钎带着一股皮肉焦糊的恶臭，毫不留情地烙向栓柱瘦弱的肩胛骨！

“啊——！” 剧烈的、撕心裂肺的痛楚瞬间席卷全身！栓柱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身体剧烈地抽搐着！

焦烟腾起。木牌被丢在他面前，上面用烧红的铁条烙下的几个歪歪扭扭、焦黑丑陋的字迹在阳光下狰狞刺眼：

【炮灰丁未七三】。

每一个字，都像一根烧红的钢针，狠狠扎进他的眼睛，扎进他刚刚获得又瞬间被碾碎的“栓柱”的生命里！巨大的疼痛和更巨大的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他淹没。他停止了挣扎，停止了哭喊，身体瘫软下去，像一具被抽空了灵魂的破布口袋。只有那双异常明亮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地上那块木牌，瞳孔深处，刚刚被温情点燃的光芒彻底熄灭，只剩下一种死寂的、如同万年寒冰般的冰冷与空洞。阳光依旧暖洋洋地照在身上，他却感觉不到丝毫温度，只有彻骨的寒冷，从被烙印的肩胛骨，蔓延至四肢百骸，冻结了每一滴血液。爹娘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小宝惊恐的哭声，士兵粗暴的呵斥声，都仿佛隔着一层厚厚的冰壁，变得遥远而模糊。

他，又变回了那个一无所有的小点子。不，比那更糟。他成了带着烙印的炮灰丁未七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