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 血狮现世（2/2）
就在这时——
“轰隆！！！”
狂狮族领地深处，那片被血狮崩解后飘散的光点没入的区域，猛然炸开！
并非能量爆炸，而是有股强大的力量自地底爆发，将覆盖其上的残垣断壁、碎石瓦砾尽数震飞、清空，露出了下方被掩埋的景象。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那片被清理出的空地上，一道浑身浴血、身形比方才血狮更加高大凝实几分的血红身影，正定定地站立着。它的形态与方才的血狮有八九分相似，但那双燃烧的血眸中，除了杀戮，似乎还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清明？与挣扎？
而更让人惊讶的是，这道血红身影并非独自站立。它微微侧着身，以一种明显是保护的姿态，将一群瑟瑟发抖的身影护在身后。
那赫然是数十个……狂狮族的幼崽！
这些幼崽大多还未完全化形，保持着狮首人身或完全的幼狮形态，个头只到成年人的膝盖高低。它们挤在一起，浑身沾满尘土与血污，金色的眼眸中充满了无边的恐惧与茫然，正瑟瑟发抖地看着眼前这如同末世般的景象，看着那个将它们护在身后的血红身影，又看向远处那个如同魔神般淡漠站立的人类。
李烬的目光扫过那群幼崽，灰白色的眼眸深处，一丝极其微弱的波澜，悄无声息地荡开。
原来如此……
血光之所以戛然而止，并非神迹失效，也非外力强行打断。而是这灭族神迹的最终承载者，在化身血狮、获得足以毁灭一切的力量的同时，竟然还保留着一丝……属于原本个体的意识与执念？
而这丝意识与执念，在感应到族群幼崽可能被战斗波及、面临致命危险时，强行压制了血狮纯粹的杀戮本能，中断了对外界血气与能量的继续汲取！因为如果继续汲取下去，这些修为低微、生命力脆弱的幼崽，极可能被抽干精血，当场殒命！
难怪……狂狮一族凶名在外，同族相残的传闻不绝于耳。可眼前这景象……
李烬心中那丝波澜迅速平复，重归冰冷。些许触动，改变不了既定的方针。斩草除根的道理，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对敌人仁慈，便是对自己残忍。今日若放过这些幼崽，他日必成祸患。
心念电转间，李烬身形已然消失在原地。
下一刻，他如同鬼魅般，直接出现在那道血红身影——或者说，是保留了部分意识的血狮承载者面前，相距不过三丈。
直到此时，李烬才看清这血红身影的些许细节。它身上布满了纵横交错的伤口，有些深可见骨，显然在之前的战斗中承受了巨大的压力。但它依旧挺直脊梁，将那群幼崽牢牢护在身后。那双燃烧的血眸在与李烬灰白色眼眸对视的瞬间，剧烈地波动了一下，其中的杀戮欲望与那丝清明激烈冲突。
血红身影喉咙里发出低沉的、仿佛砂石摩擦般的吼声，它微微偏过头，对身后幼崽群中，一头体型稍大、已经能完全化为人形、只是头顶还保留着金色鬃毛的幼崽，急促地说道：
“狮十九！你最为年长！快！带弟弟妹妹们逃！往祖地深处，去禁地！记住路线！快走！”
它的声音嘶哑干涩，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与急迫。
那被唤作“狮十九”的幼崽，看起来约莫人类十岁孩童模样，脸上还带着稚气，但一双金色的眼眸此刻却充满了泪水与不甘。他死死咬着嘴唇，看着挡在前方的血红身影，喉咙里发出呜咽般的低吼：“老祖……我们一起走……”
“走啊！”血红身影猛地回头，燃烧的血眸死死瞪向狮十九，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愤怒与悲怆，“为老祖报仇！为我云罗狂狮一族……留点火种！走！！！”
最后一个“走”字，它几乎是咆哮出来的，声浪震得周围碎石簌簌落下。
狮十九浑身一颤，泪水终于夺眶而出。他狠狠一抹眼睛，猛地转身，对着身后那群惶恐不安的幼崽们，发出了一声虽然稚嫩却异常坚定的低吼：“所有人！跟我走！快！”
幼崽群一阵骚动，但在狮十九的带领下，终究还是动了起来。它们相互搀扶、催促，朝着血红身影所指的方向——狂狮族领地更深处，那片被淡淡灰雾笼罩、传说中通往妖族古老禁地的区域，踉跄着奔去。
“想走？”
李烬淡漠的声音响起，听不出喜怒。他甚至没有去看那群逃跑的幼崽，只是随意地抬起了左手，食指对着幼崽群逃离的方向，轻轻一划。
“嗤——”
一道仅有尺许长短、凝练到极致的灰暗剑气，无声无息地脱指而出，撕裂空气，带着一种“必中”的法则锁定，如同死神的请柬，朝着落在最后方的几头幼崽激射而去！剑气所过之处，空间留下一道淡淡的灰痕，久久不散。
“想要灭我族最后的天骄？！先踏过老夫的尸体！！！”
血红身影发出一声震天动地的狂吼！那吼声中充满了无尽的悲愤、决绝，以及一种将生死置之度外的疯狂！
它那庞大的身躯在这一刻爆发出超越极限的速度与力量，甚至来不及转身，只是右臂以一种不可思议的角度向后反挥，手掌瞬间化为覆盖着血色骨甲的狰狞利爪，对着那道灰暗剑气，悍然挥出！
“狮王裂天爪——血噬苍穹！”
五道凝练如血玉、缠绕着狂暴杀戮意韵的血色爪芒，撕裂虚空，后发先至，精准无比地撞上了那道灰暗剑气！
“轰——！”
血芒与灰暗剑气在半空中狠狠相撞！
没有预料中的惊天爆炸。血色爪芒蕴含着血狮最后的精血与灭族神迹之力，狂暴无比，竟真的短暂抵挡住了那道轮回剑气！两股性质截然相反、却同样充满毁灭性的力量疯狂侵蚀、消磨，发出令人牙酸的滋滋声响，迸溅出无数细碎的血色与灰色光点。
然而，轮回剑气终究更胜一筹。在僵持了约十分之一刹那后，灰暗剑气猛地一颤，剑意勃发，那股万物终结、因果皆断的寂灭意韵轰然爆发！
“噗！”
五道血色爪芒应声而碎，化为漫天血雾。
但灰暗剑气也被消耗了大半威力，规模缩小了数圈，色泽黯淡了些许。残余的剑气依旧执着地射向幼崽群，只是速度与威势已大不如前。
而就在这电光石火间，血红身影已然完全转过身。它竟是不闪不避，用自己的胸膛，硬生生挡在了那道残余剑气与幼崽群之间！
“嗤啦——！”
一声令人心悸的、利刃切入血肉的闷响。
残余的轮回剑气，狠狠斩在了血红身影的胸膛之上！即便威力大减，轮回剑气的恐怖侵蚀力依旧不容小觑。那覆盖着血色骨甲的胸膛被切开一道深可见骨的狰狞伤口，灰暗的寂灭之力如同跗骨之蛆，疯狂向伤口内部侵蚀，试图断绝一切生机。
“呃啊——！”
血红身影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庞大的身躯剧烈摇晃了一下，但它凭借着顽强的意志与体内残存的神迹之力，硬生生挺住了，没有倒下。暗红色的、蕴含着磅礴生命精气的血液，如同泉涌般从伤口喷出，将身前的地面染红了一大片。
“老祖——！！！”
已经跑出一段距离的狮十九回头看到这一幕，发出撕心裂肺的悲吼，金色的眼眸瞬间充血，就要不顾一切地冲回来。
“走啊！！！为老祖报仇！！！为我云罗狂狮一族——报仇雪恨！！！”
血红身影头也不回，用尽最后力气发出咆哮，声音沙哑撕裂，却如同最后的战鼓，敲打在每一个狂狮族幼崽的心头。
狮十九的脚步猛地顿住，他死死咬着牙，牙龈都渗出了血丝，双拳紧握，指甲深深陷入掌心。他最后看了一眼那浴血挺立的背影，又看了一眼远处那个淡漠如冰的人类，眼中刻骨铭心的仇恨如同烙印般深深刻下。
“走！”他从喉咙深处挤出一个字，猛地转身，再不停留，带着哭腔催促着其他幼崽，发足狂奔，很快便消失在前方废墟与灰雾交织的阴影之中。
李烬静静地看着这一切，看着血红身影拼死护住幼崽，看着狮十九那刻骨仇恨的眼神，看着幼崽群最终消失在视线尽头。
他的眼神，没有丝毫波动。
斩草除根，是铁律。些许悲壮，改变不了结局。更何况，这群幼崽中，明显有像狮十九这样天赋、心性俱佳者，假以时日，必成气候。今日若因一时之仁放过，来日必是心腹大患。
“看来，你是执意要护着他们了。”李烬缓缓开口，声音如同万载寒冰，“也好，本座便看看，你这强弩之末，还能接我几剑。”
他右手缓缓抬起轮回魔剑，剑尖斜指血红身影，灰白色的眼眸中，那缓缓旋转的漩涡陡然加速！
一股比之前更加恐怖、更加纯粹的杀戮剑意，如同沉睡的凶兽苏醒，自李烬身上升腾而起！这剑意不似血狮那般野蛮狂暴，而是冰冷、寂灭、带着一种斩断一切、灭尽一切的绝对决绝！
“轮回剑诀第三式——阿修罗剑诀·嗔焰焚天。”
李烬口中轻吐剑诀之名，手中轮回魔剑血灰色的剑身陡然亮起刺目的光芒！剑身之上，那些繁复的灰暗符文疯狂流转，仿佛活了过来。而在剑刃边缘，一缕缕灰暗中透着血色的火焰，悄无声息地燃起。
这火焰没有温度，却散发着令人神魂战栗的恐怖气息。那是嗔怒之火，是杀戮之焰，是阿修罗道中，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一往无前、焚尽一切阻碍的终极杀意！
剑诀锁定——非是那群逃跑的幼崽，而是眼前这拦路的血红身影！
既然你要挡，那便先斩了你！
“吼——！！！”
感受到那锁定而来的、前所未有的死亡威胁，血红身影发出一声混合着疯狂与决绝的咆哮！它知道，自己绝对接不下这一剑。但它更知道，自己绝不能退！多拖延一瞬，那些孩子便多一分生机！
它体内残存的所有精血、所有妖力、所有源自灭族神迹的力量，在这一刻被它毫无保留地、甚至透支生命本源地疯狂燃烧、激发！
“轰——！”
一股比之前更加狂暴、更加混乱的血色能量，如同火山爆发般从它体内冲霄而起！它的身形在血色光芒中再次膨胀、扭曲，肌肉贲张到近乎撕裂，骨骼发出不堪重负的爆响。那双本已黯淡的血眸，此刻重新燃起熊熊火焰，只是那火焰中，理智与清明彻底消失，只剩下最纯粹、最极致的——狂化！
在这一刻，它放弃了所有防御，放弃了所有技巧，甚至放弃了对自身生机的维系。它将一切，都赌在了这最后一击上！
“狮王裂天爪——灭世！！！”
它双爪齐出，交叉于胸前，然后朝着前方，朝着李烬，朝着那柄燃烧着嗔怒之焰的魔剑，悍然撕出！
十道凝练到极致、几乎化为暗红色的血色爪芒，如同十柄撕裂天地的血色天刀，带着它毕生的修为、全族的怨念、灭族神迹最后的力量，以及它自身燃烧生命换来的终极狂化，悍然迎向了那道灰暗血焰交织的恐怖剑光！
这是最纯粹的力量对撞！是最极致的杀戮意志的比拼！
剑光与爪芒，在半空中轰然相遇！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拉长。
预想中惊天动地的爆炸并未立刻发生。灰暗血焰与暗红爪芒接触的瞬间，仿佛陷入了泥潭，彼此疯狂侵蚀、吞噬、消磨。无声的较量在微观层面激烈进行，只有那不断迸溅、湮灭的能量光点，显示着碰撞的惨烈。
然而，差距，终究是悬殊的。
轮回剑诀，乃《轮回魔典》记载的无上杀伐之术，历经李烬轮回淬炼后，其威力与意韵早已超脱凡俗。而阿修罗剑诀·嗔焰焚天，更是其中将杀戮意志催发到极致的招式，其“必杀”之意，近乎法则！
而血狮虽强，终究是灭族神迹强行催生，承载者本身已是重伤垂死，又为保护幼崽中断神迹进程，力量本就不全。此刻虽燃烧一切，但面对这蕴含轮回寂灭本源的嗔怒之焰，依旧是……螳臂当车。
“嗤——！”
仅仅坚持了不到一息时间，那十道看似毁天灭地的暗红爪芒，便在灰暗血焰的侵蚀下，如同阳光下的冰雪，迅速消融、瓦解，最终彻底溃散，化为漫天血色光点，被嗔怒之焰席卷、吞噬。
而嗔焰焚天的剑光，去势只是稍稍一缓，随即以更加凶悍霸道的姿态，撕裂残余的血色能量，狠狠斩在了血红身影交叉格挡于胸前的双臂之上！
“咔嚓！！！”
清晰的骨裂声响起。
覆盖着血色骨甲、堪比精金法宝的双臂，在嗔怒之焰下，如同朽木般被轻易斩断！断裂处一片焦黑，所有生机被彻底焚灭。
剑光余势不衰，结结实实地劈在了血红身影的胸膛之上——正是之前被轮回指所伤的那道狰狞伤口处！
“噗——！”
大量的、混杂着内脏碎块的暗红色血液，如同喷泉般从伤口中狂涌而出！血红身影发出一声短促而凄厉到极点的惨嚎，庞大的身躯如同被洪荒巨锤正面击中，猛地向后倒飞出去，重重砸在数十丈外的废墟之中，激起漫天烟尘。
它挣扎着，还想用断裂的双臂撑起身体，但尝试了几次，都失败了。最终，它只能强撑着上半身，靠在一块倾斜的巨石上，大口大口地咳着血，每一次咳嗽都带出更多的内脏碎片。
它艰难地转过头，望向幼崽群消失的方向。那里，早已空无一人，只有淡淡的灰雾在晨风中缓缓飘荡。
看到这一幕，它那燃烧的血眸中，疯狂与杀戮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释然？与欣慰？
孩子们……逃掉了……
至少……火种……留下了……
它缓缓转回头，看向那个持剑而立、正一步步朝自己走来的玄色身影。目光中，已无恐惧，无怨恨，只有一片死寂的平静，以及一丝……嘲讽？
李烬走到它身前丈许处停下，轮回魔剑斜指地面，剑尖那点不朽金芒在灰暗符文的映衬下，更显妖异。他灰白色的眼眸平静地注视着这濒死的对手，淡淡道：
“能接本座两式剑诀不死，你的实力与意志，已得本座认可。”
他顿了顿：“报上你的姓名。说出你的遗言。”
血红身影——或者说，是变回部分原本形态、浑身浴血、双臂齐断的狮族老者，咧开嘴，露出被鲜血染红的牙齿，发出嘶哑而断续的笑声：
“咳……咳咳……老夫……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云罗狂狮一族……第七长老……狮破天……是也！”
它——他死死盯着李烬，眼中闪过最后一丝桀骜与快意：“有本事……你就杀了我……放我族天骄离去……待他们修为有成……来日……定会寻你……好好让你瞧瞧……我族天骄……是如何为老夫……为我云罗狂狮一族……报仇雪恨的！哈哈……咳咳咳……哈哈哈！！！”
放肆而悲凉的笑声，在这片浸透鲜血的废墟上回荡，带着一种穷途末路的壮烈，更带着对未来的最后一丝渺茫期盼。
李烬静静地听着，脸上无喜无悲。待狮破天的笑声渐歇，咳血不止，他才缓缓点头：
“狮破天……本座记住了。”
他抬起轮回魔剑，剑尖指向狮破天的心口，声音淡漠如初：“对于你的遗言和要求……本座答应了。”
“你便……安心上路吧。”
话音落下的刹那——
剑光，一闪而逝。
没有华丽的招式，没有澎湃的能量。只是最简洁、最直接的一记直刺。
轮回魔剑血灰色的剑尖，轻轻点在了狮破天的心口。
狮破天身躯猛地一僵，脸上的表情凝固在那一抹桀骜与嘲讽上。他低头，看了一眼刺入心口的剑尖，又缓缓抬起头，最后看了李烬一眼。
那眼神复杂难明，有解脱，有不甘，有仇恨，最终……归于一片空洞的死寂。
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一个字也未能吐出。
“嗤。”
李烬手腕微微一震，轮回魔剑轻轻抽出。
狮破天胸膛的伤口处，没有鲜血喷出。所有的生机、所有的精血、所有的残魂执念，都在剑尖刺入的瞬间，被轮回剑气彻底湮灭、吞噬。
他那靠着巨石的残破身躯，缓缓向后仰倒，最终“嘭”的一声，砸落在冰冷的碎石与血泊之中，再无声息。
云罗狂狮一族第七长老，灭族神迹“血狮”的最后承载者，狮破天——陨落。
李烬收剑而立，玄色道袍在渐亮的晨光中微微拂动。他看了一眼狮破天倒下的尸体，又抬眼望向幼崽群消失的那片灰雾区域，灰白色的眼眸深邃无底，不知在想些什么。
远处，观战的众人直到此刻，才仿佛从巨大的震撼中回过神来。方才那短暂却惨烈到极致的战斗，那血狮现世的神迹，那狮破天拼死护犊的悲壮，那李烬两剑斩灭强敌的冷酷……一切都如同烙印般，深深刻在了每个人的心底。
玄云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波澜，挥手示意众人解除警戒，上前与宗主汇合。
轮回宗的铁血征途，又踏平了一处障碍。但云罗山脉的最深处，那最后的狼族与狐族，依旧如同沉睡的巨兽，在灰雾中静静蛰伏。
而今日逃走的那些狂狮族幼崽，尤其是那个名叫“狮十九”的孩子，他们眼中刻骨的仇恨，是否会成为未来某个时刻，刺向轮回宗后背的利刃？
无人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