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斩魔成婴（1/2）

冰冷，黑暗，沉沦。

李烬的意识仿佛漂浮在一片无边无际的混沌泥沼之中，无数扭曲的、充满怨毒与诱惑的低语在耳边萦绕，撕扯着他的理智，要将他拖入永恒的黑暗。

就在这无尽的沉沦中，一点微弱的、却异常温暖坚定的清辉，如同破开乌云的第一缕阳光，骤然刺入这片混沌！

……

……

寒风凛冽，雪花如同扯碎了的棉絮，纷纷扬扬地洒落在磐石城肮脏破败的街道上。一个瘦小的身影蜷缩在几乎被雪掩埋的柴垛后面，破旧的单衣难以抵御严寒，冻得浑身发紫，嘴唇乌青。小点子望着不远处冒着热气包子铺，肚子饿得咕咕直叫，眼中充满了渴望与绝望。

就在这时，一双温暖粗糙的大手将他从雪地里抱了起来。

“造孽哟...谁家娃儿，冻成这样了...”一个妇人带着哭腔的声音响起，带着浓浓的关切。

李烬茫然抬头，看到一张被风霜刻满皱纹、却洋溢着质朴善良的脸庞。是赵王氏！他那个记忆中早已模糊的、据说在他很小就病逝了的娘亲？

旁边，一个憨厚的汉子——赵老栓，连忙脱下自己打满补丁的棉袄，将他紧紧裹住，呵着热气搓着他冰冷的小手：“娃儿别怕，爹娘找到你了，这就回家，回家就有热乎饭吃！”

家？

李烬冰冷的心湖仿佛被投入了一块烧红的烙铁，剧烈一颤。他怔怔地被赵老栓抱着，赵王氏在一旁不停地抹着眼泪，念叨着“再也不把你弄丢了”，一路回到了那个记忆里早已坍塌的、低矮却温暖的小土屋。

热腾腾的杂粮粥，虽然粗糙，却吃得他浑身暖洋洋的。赵老栓和赵王氏围着他，脸上是失而复得的喜悦和浓浓的爱意。

幻境流转，时光飞逝。

他不再是那个饥寒交迫的小乞儿。他在父母的呵护下顺利长大，虽然家境贫寒，却充满了温情。他身体健壮，性格坚韧，到了年纪，便如同许多磐石城的少年一样，投身行伍，凭借着一股狠劲和不错的资质，在军中屡立战功，一步步从普通兵卒晋升为什长。

那一日，他奉命带队护卫乔府。

春雨淅沥，青石板路泛着湿滑的光泽。他一身戎装，按刀立于乔府侧门廊下，身姿挺拔，目光锐利地扫视着街道。

一阵环佩轻响，伴随着淡淡的、如同空谷幽兰般的清香传来。李烬下意识地转头，只见一把油纸伞下，一位身着鹅黄色衣裙的少女正提着裙摆，小心翼翼地步下马车。她云鬓微湿，肤光胜雪，眉眼如画，气质温婉中带着一丝书卷气的清雅，仿佛是从江南水墨画中走出的佳人。

正是乔雨薇。

四目相对的瞬间，李烬只觉得心头莫名一跳，下意识地挺直了脊背。乔雨薇似乎也注意到了这位气质冷峻、与其他军士截然不同的年轻军官，目光在他脸上停留了一瞬，微微颔首，露出一抹浅笑，随即在丫鬟的簇拥下步入府内。

那一笑，如同春风拂过冰封的湖面，在李烬心中荡开了细微的涟漪。

此后，因护卫之责，他与乔雨薇时有接触。她不像寻常闺阁小姐那般娇气，反而知书达理，偶尔会问些军中趣事，对城外的生活充满好奇。李烬虽话不多，但言简意赅，沉稳可靠，渐渐吸引了乔雨薇的注意。而乔雨薇的善良、聪慧与那份独特的宁静气质，也一点点沁入李烬看似冰冷的心防。

从初时的惊艳，到相知的心动，再到彼此眼中再也容不下他人。过程虽有波折，门第之见也曾如高山阻隔，但最终，在李烬因军功被擢升为校尉后，乔家终于点头。

红烛高照，凤冠霞帔。他握着她的手，许下一生一世的诺言。婚后举案齐眉，恩爱甚笃。次年，乔雨薇便为他生下了一个大胖小子，虎头虎脑，甚是可爱。

幻境再转。

李烬已年至不惑，身经百战，功勋卓着，官拜乾元国镇北将军，威名赫赫。此番，他亲率五万精锐，围攻烈风国号称“永不陷落”的雄关——断刃关！

关隘险峻，守军顽强。战况极其惨烈，尸山血海，箭矢如雨，滚木礌石如同死亡之雨般落下。李烬身先士卒，亲冒矢石，手中长枪如同蛟龙出海，不知挑落多少敌将。麾下将士见主将如此悍勇，亦是舍生忘死，前仆后继。

鏖战五日五夜，断刃关城墙多处崩塌，守军死伤惨重，终是力竭。乾元国战旗，终于插上了断刃关的城头！

残阳如血，映照着布满尸体和残破兵甲的关墙。李烬站在最高处，甲胄破损，浑身浴血，看着脚下被征服的雄关，胸中豪气干云。身后，是无数将士狂热而敬畏的目光。

是夜，中军大帐内，举行了盛大的庆功宴。酒肉香气弥漫，欢声雷动。将领们纷纷向李烬敬酒，颂扬着他的武功与威望。李烬来者不拒，大口喝酒，大口吃肉，享受着这来之不易的胜利与荣光，醉眼朦胧间，仿佛看到了娇妻幼子在家中等待他凯旋的笑容。

酒酣耳热，兴致正浓。

忽然，李烬觉得周围似乎过于喧闹了。他晃了晃有些发沉的脑袋，定睛看去。

只见帐内原本喧嚣的将领、亲兵、歌姬...所有人的动作、笑容、声音都如同被定格了一般，旋即，他们的身影开始变得模糊、透明，最后如同青烟般，无声无息地消散在空气中。

仅仅是眨眼之间，热闹非凡的中军大帐，变得空空荡荡，死寂一片。只剩下摇曳的烛火，满桌狼藉的酒肉，以及坐在主位上、手持酒杯、一脸愕然的李烬。

寒风从未知处吹入，卷起帐帘，带来刺骨的冷意。

“怎么回事？”李烬猛地站起身，醉意瞬间去了大半，厉声喝道：“人都到哪里去了？卫兵！！”

无人回应。帐外亦是死一般的寂静，仿佛整个军营，不，整个世界，就只剩下了他一人。

一股莫名的寒意，自脊椎骨窜起。

就在这时，一道漆黑如墨、与他身形一般无二的身影，如同从地面的阴影中渗出，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大帐中央。

那黑影没有面孔，没有实体，却散发着一种让李烬灵魂战栗的、无比熟悉又无比厌恶的气息。

“你是谁？无故闯入本帅大帐，该当何罪！”李烬强压下心中的悸动，按剑厉喝，久经沙场的煞气透体而出。

那黑影发出一阵低沉沙哑、仿佛无数人重叠在一起的笑声，那笑声中充满了嘲讽、怨毒与诱惑。

“我是谁？”黑影缓缓抬起头，虽然没有五官，李烬却清晰地感觉到一道冰冷的目光锁定了自己，“我就是你，你就是我啊，李烬。”

“胡言乱语！”李烬心中巨震，下意识地握紧了剑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