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孤地绝关(2/2)

死寂之中,主将血红的眼睛猛地投向帐外,仿佛能穿透营帐,看到那些蜷缩在寒风中被视为弃子的身影,他几乎是咬着牙,从齿缝里挤出命令:“锋矢营!锋矢营全员!即刻起,接管断刃关主要防务!没有援军!没有退路!你们的任务只有一个——死守!像钉子一样给老子钉死在关墙上!守满五天!哪怕战至最后一人,流尽最后一滴血,骨头碎了给老子用牙咬,也得撑够五天!听到没有?!”

命令如同冰冷的死刑判决,层层下达,带着不容置疑的绝望。

李烬听到命令时,正靠在一段冰冷垛口下,费力地啃着那块能硌碎牙的黑色烙饼。

他动作仅仅是微不可察地停顿了一下,随即继续用尽全力、缓慢地咀嚼着,仿佛听到的只是明日天气阴晴之类的寻常消息。

五天?五千对三万?死守?

这些词汇已经无法在他死寂的心湖中激起任何涟漪。

守也是死,不守也是死,早死晚死,并无本质区别。

他只是在漠然地、近乎程序化地等待那个最终的、注定的结局到来。

关内开始进行最后的、仓促而压抑的动员和准备。

气氛悲壮得令人窒息。

有军官声嘶力竭地试图鼓舞早已麻木的士气,声音却在寒风中显得苍白无力。

有士兵默默地用冻僵的手指在脏污的布条上写下根本无法送出的遗书。

有人躲在角落里偷偷压抑地哭泣,肩膀剧烈耸动。

更多的人则如同李烬一般,眼神空洞,面无表情,彻底接受了命运,只是默默地检查着手中可怜的武器,或者将身体缩得更紧,试图保留最后一点体温。

夜幕迅速降临,吞噬了最后一抹残阳的余晖。

关外远方的地平线上,逐渐亮起连绵无尽、如同繁星落地般的火把光芒,越来越多,越来越近,最终汇聚成一条望不见首尾的、择人而噬的巨大火龙,正带着毁灭一切的气势,朝着小小的断刃关缓缓逼近。沉闷如闷雷般的号角声隔着遥远的距离传来,穿透寒冷的夜风,撞击在关墙之上,带着令人心胆俱裂的沉重压迫感,仿佛死神的丧钟正在敲响。

空气中的寒意似乎骤然加重,沁入骨髓。

李烬缓缓站起身,最后检查了一遍自己的刀甲。

战刀被他磨得勉强称得上锋利,在微弱的光线下泛着一丝冷光;皮甲上的破损被用粗糙的麻绳草草缝合,聊胜于无。他迈开脚步,走向分配给自己的防守段——那是一段正对峡谷出口、地势相对最为平缓、也注定将成为敌人攻击最猛烈焦点的城墙。

他沉默地站在那里,如同一尊早已与关墙本身融为一体的、没有生命的石像,独眼望向关外那越来越近、越来越亮、几乎要灼伤瞳孔的火龙,里面空洞无物,又仿佛倒映着即将到来的、无边无际的血海与毁灭。

寒风卷起他破烂的衣角,猎猎作响,却吹不动他眼中一丝一毫的波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