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微小的革新(2/2)

这些来自六部衙门的公文奏疏,有的墨迹未干,有的已蒙尘多日。

就那么杂乱地堆叠在长案上,宛如一片文字荒原。

戚扶媞轻叹了口气,取来素笺,用小楷写下「急务」「常例」「待议」三档。

又按六部职能分设青、赤、黄、白、黑、紫六色标签:

「兵部军情贴青笺」「户部钱粮贴赤笺」

「刑部案件贴黄笺」「礼典仪制贴白笺」

「工部工程贴黑笺」「吏部考核贴紫笺」

最后用自制米糨糊将相关奏疏立卷合订,重要处夹入批注便签。

“妙啊!”不知何时到来的岑煜抚掌赞叹:“以往找份漕运文书要翻遍整个库房,如今按着颜色标签翻找便可。”

戚扶媞抬头浅笑:“老师过誉,不过是将芜杂文书稍作梳理,令诸事各归其位,有迹可循。”

她指向按颜色排列的卷宗:“譬如漕运一事,涉及工部河道、户部银钱、兵部护卫,以往分置三处,如今只需查看赤、黑、青三色标签的书本,便可统观全局。”

“老夫纵横朝堂三十载,从未见过如此巧思。”他转向正在整理书架的戚扶媞:“你这脑袋瓜子到底怎么长的?”

戚扶媞闻言下手中的卷宗,抬手拭去额间细汗:“老师何必自谦,您当年主持修订《南璃会典》,将数万条律例分门别类,那才是真正的开山之功。”

“嘿!故曰跟着老夫求学,远胜萧弘书那老古板!”他颇为自得地抬手抚须,神采飞扬:“什么文雅典正,实乃不知变通!”

戚扶媞尴尬赔笑,无言以对。

曾几何时,她以为岑煜与萧弘书,是绥南王麾下分庭抗礼的两大权臣,二人在朝堂上设局布阵、阴谋阳谋往来交锋。

如今再看,他俩的手段,全在于言语中诋毁对方的同时,抬高自己。

与依靠热水剿灭对手发财树的商战手段,别无二致。

不过短短三月,文正阁的效率已焕然一新。

往日需要熬到亥时的公务,如今只需两三个时辰便能理清。

戚扶媞甚至得空在后院开辟了新的菜畦,试种从洛州引进的香米。

然而革新从来不会一帆风顺。

当这套立卷法则被殷姒欢推行至六部时,质疑之声渐起。

“简直是儿戏!”工部侍郎将一叠贴着白笺的文书重重摔在案上:“朝廷公文何等庄重,岂能用这些花哨颜色随意标注?”

最激烈的反对来自户部,一位主事指着赤笺冷笑:“漕运税收,向来是各部都能分一杯羹,现在把所有账目都摆在明面儿上,还让不让人活了?”

兵部衙门内,几个老吏对着青笺窃窃私语:“各家向来分灶用膳,如今她把饭碗尽收一锅,这还能轮到我们夹菜?”

次日清晨,戚扶媞抱着一摞整理好的漕运卷宗直入承运殿。

当朝会上再度为漕运损耗争执不休时,她则不紧不慢地将赤、黑、青三色合订的卷宗呈上。

“启禀殿下…”她上前一步,朗声开口:“去年漕运共计损耗粮十二万石,其中河道疏浚耗银八万两,护卫军饷耗银五万两,各级官吏俸禄耗银三万两,具体明细,皆在卷中。”

此言一出满朝寂静,那些原本准备继续扯皮的官员,看着分缕析的账目,一时语塞。

戚扶媞乘胜追击:“臣建议暂立漕运司,专理此事,将所有收支独立立卷,每旬呈报。”

殷姒欢端坐上首,眼中闪过赞许:“准。”

各部历时月余争执不休的漕运损耗之争,就此消弭于无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