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绥南王番外(下)(2/2)

殷姒欢却不再看他们一眼,步履从容地转身离开了祠堂。

当日,她便以府邸狭小,不便起居为由,携驸马庄砚修搬离了庄府。

马车驶离正门之时,她掀帘回望。

朱门匾额上「诗礼传家」四个鎏金大字,在她眼中像极了一块亮堂堂的碑文。

可她如此这般下了庄家人的脸面,庄砚修却在回府后却仍与她对月吟诗,说着些痴情不悔的情话。

这诗中情话有几分真假她不得而知,可她觉得庄砚修这人应当是城府极深的。

像他这样的世家宗子,若真图她什么,大约也不是红妆帐暖,而是她嫡长公主的身份,是她手中的权柄。

真心也好,假意也罢。

他图她的势,她借他的名,二人顺水推舟的在这深宅里演着琴瑟和鸣的戏码。

月上中天时,他念了句「朝暮与共,行至天光。」

她端起酒盏与他碰了碰,酒液映着他微扬的嘴角,二人心照不宣的扮着两心相同。

他们之间维持着一种微妙的平衡。

白日里她是横行京都的嫡长公主,推动着寒门入朝、改制、清查田亩。

夜里他常来陪她弈棋、煮茶、吟些风花雪月的诗。

有时她批奏报到深夜,抬头会发现他伏在案边睡着了。

真心与假意在二人之间交错往复。

可是自殷姒欢的花轿踏入庄府那日起,一场针对世家门阀的无声围剿,便悄然在京畿涌动。

他们之间便也注定无法走到白头。

弹劾的奏章如同雪片般飞向御案,大理寺、御史台。

庄氏族中子弟接二连三被贬,从翰林院的清贵到地方上的县令,贬谪文书像飘落的枯叶般落满庄府门槛,庄家门生人人自危。

直至一年后,庄家族长庄世贤因科举舞弊被太后当众褫夺官印,这对表面夫妻才彻底撕破了彼此的假面。

殷姒欢将一纸和离书放在案头,抬眸时眼中只余冰冷的决绝:“我明日便启程南璃,你我自此两不相欠。”

“当初执意下嫁,究竟有几分真心?”庄砚修不甘的看着她,似是想从她的眼睛里找出一些真心几许的证据:“两不相欠?”

他猛地将和离书撕得粉碎,纸屑簌簌落在两人脚边:“我没答应!便做不的数!”

殷姒欢只静静的看他,她问得极轻,却像一记重锤砸在他心口:“那日潜入我书房偷兵符的,可是你的人?”

只一句,便将庄砚修定在了原地。

她后退半步,指尖掠过案头那盏凉透的茶:“你想娶的,是权倾朝野的嫡长公主,而不是我殷姒欢。”

“有何不同!”庄砚修奔溃着怒吼出声,他踉跄着上前,想去抓她的手腕:“殷姒欢!除非白骨埋黄土,你休想摆脱我!”

“随你。”她抽回手转身,任裙摆扫过满地碎纸。

这是她留给庄砚修的最后一句话,自此再没回过头。

南璃的风比京城烈一些。

殷姒欢每日天不亮就去演武场看士兵操练,夜里点着新蜡批改新修的律法。

她要让南璃的山改道,让南璃的水改流,让这片土地上的每粒沙砾都刻上她的名字。

只是每年花朝节,她都会收到一封未署名的信。

信纸是普通的竹浆纸,字迹清瘦如竹枝。

她便每年回一封和离书,墨迹未干便差人送回去。

她心有山海,原就不是谁的温柔乡。

他不懂,便永远不会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