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旧怀表、新消息与冬夜的脚步(1/2)
腊月二十二,小年前一天。天气干冷,北风刮在脸上像小刀子。阳光倒是慷慨,明晃晃地照着胡同里家家户户晾晒的被子、腊肉、和准备过冬的煤块。
林家大宅里,过年的气氛也渐渐浓了。王桂香指挥着林海生和晓峰,把堂屋里的家具挪开,准备彻底扫尘。她自己则端出一盆用热水化开的麦芽糖稀,准备熬糖瓜、粘灶王像。空气里开始飘起甜丝丝的焦糖香气,混合着扫帚划过屋顶墙角扬起的、带着陈年气息的灰尘味道。
林晓梅今天没去铺面。施工队那边主体框架差不多了,剩下些细活,交给父亲和师傅们盯着就行。她留在家里,帮着母亲准备过年的吃食,手里正麻利地揉着一大块发好的面团,准备蒸些红枣馒头和豆包。阳光透过窗户,照在她微微沁出汗珠的额角和专注的侧脸上,神情宁静满足。偶尔,她的目光会飘向窗外,嘴角抿起一丝极淡的笑意——周继军昨天托人捎信,说小年那天单位发年货,有东北来的优质木耳和黄花菜,要给她送些过来。
林晓娟也没出门,正趴在八仙桌上,小心翼翼地用刻刀在一块小木板上刻画着什么——是美术老师布置的版画作业,主题是“冬趣”,她刻的是一串挂在屋檐下的冰凌和一只探头探脑的麻雀,线条虽稚嫩,却充满童趣。
而今天的“主角”林晓峰,则有些坐立不安。他兜里揣着那块用软布仔细包好的旧怀表,帆布包斜挎在肩上,里面照旧装着他的“百宝囊”。他一会儿帮忙搬搬凳子,一会儿又凑到二姐林晓兰身边,压低声音问:“二姐,我真就只问修表,啥也不多说?”
“对,就问修表。老师傅要是问起,就说家里老人的念想,走不动了,看看能不能修,多少钱,多久能好。”林晓兰正在整理方文清留下的原料清单,头也不抬地重复,“记住,多看,少说。特别是他店里除了修表,还摆着什么别的东西,留点心。”
“明白!”晓峰用力点头,像是领了军令状,又等了一会儿,见母亲和姐姐暂时没活派给他,便一溜烟窜出了门,身影很快消失在洒满阳光的胡同口。
林晓兰看着他消失的方向,指尖在清单上轻轻敲了敲。让晓峰去,是步险棋,但也是目前最自然的试探。孩子的好奇心和帮家人办事的认真劲儿,是最好的伪装。希望他能带回有用的信息,而不要引起不必要的注意。
她收回目光,继续核对清单。方文清做事极细致,每种原料都标注了可能的供应商、参考价格、品质鉴别要点,甚至还有简单的替代方案。与军方合作的药膏,原料品质是重中之重,不能有丝毫马虎。她圈出几样需要重点确认和尽快采购的,打算下午再去一趟药材公司和化工商店。
就在这时,院门外传来了邮递员的喊声:“林晓兰,电报!”
电报?林晓兰心头一跳。这年头,电报意味着紧急或重要消息。她快步走出去,签收,展开电报纸。是陆建军从天津发来的,字句简洁:“轴承件已找到,同批次库存,价廉。另,你提及巷内车辆事,津门近亦有类似闲杂车辆出没,年关确需谨慎。货约三日后托战友捎至。陆。”
电报不长,信息却不少。轴承件解决了,是个好消息。但后面那句……“津门近亦有类似闲杂车辆出没”?陆建军在提醒她,那种神秘的、带有监视意味的车辆,不止在北京出现,天津也有?这意味着什么?对方的势力范围?还是……针对的不仅仅是林家或父亲身世,可能有更广泛的背景?
林晓兰捏着电报纸,站在冬日的阳光下,却感觉一股寒意从心底升起。事情似乎比她想象的更复杂。她将电报仔细折好,放进口袋。下午去办事时,或许可以顺便去邮局,给陆建军回个电报,确认收货事宜,同时……再隐晦地问一句。
中午饭简单,是昨天剩的菜热了热,加上新蒸的馒头。王桂香念叨着晓峰怎么还不回来。林晓兰安慰道:“可能修表师傅活多,要排队,或者在附近逛了逛,男孩子嘛。”
直到下午两点多,晓峰才风风火火地跑回来,小脸冻得通红,眼睛却亮得惊人,带着一种完成秘密任务后的兴奋与紧张。
“妈,二姐,我回来了!”他冲进堂屋,先灌了一大碗温开水,然后从怀里掏出那个软布包,小心打开,黄铜怀表静静地躺在里面。“修表的谢师傅说,这表芯有点老了,缺几个小齿轮,他那儿没有完全匹配的,得想办法配或者找旧表拆。他说能修,但费功夫,大概要……要十块钱,还得等过了正月十五,他找到配件才行。”晓峰复述得还算清楚。
“十块?这么贵?”王桂香吃了一惊。十块钱够买不少肉了。
“谢师傅说这表老,配件难找。”晓峰解释,然后压低声音,凑到林晓兰身边,眼睛瞟了瞟门口,才小声说:“二姐,我按你说的,多看了。他店里除了收音机、电熨斗,靠墙那个旧柜子下面,用麻袋盖着几捆东西,我假装系鞋带瞄了一眼,像是……细长的橡胶管子,还有几个方方的铁盒子,上面有红十字,不过都旧了,脏兮兮的。还有,我听见里屋有人跟他说话,声音压得很低,说什么‘三爷说了,那批货先别动,等过了年看看风声’、‘医院那边最近查得严’什么的……我没敢多听,交了表拿了收据就赶紧回来了。”
橡胶管子?带红十字的铁盒子?医院查得严?林晓兰眸光微凝。这证实了之前的猜测,“老谢修理铺”确实在处理来路不明的、可能属于医疗机构的废旧或“处理”物资。沉三爷的生意,果然涉足灰色地带,而且似乎最近风声紧了。
“做得很好,晓峰。”林晓兰拍拍弟弟的肩膀,将怀表收好,“这表先不修了,十块太贵,回头我想办法。今天的事,别跟其他人说,包括谢师傅店里看到的听到的,明白吗?”
“明白!”晓峰挺起胸膛,觉得自己参与了一件了不起的大事。
下午,林晓兰按计划出门。她先去了药材公司,凭着方文清的清单和宋军医的介绍信,顺利地谈妥了几样主要药材的采购合同,约定了送货时间和验货标准。接着又去了化工商店,购买了第一批需要的辅料和包装材料。
从化工商店出来,天色已近黄昏。冬日的夕阳是一种没有温度的橘红色,懒懒地挂在天边,将行人的影子拉得老长。寒气重新聚拢,风又紧了。
林晓兰拎着几样小件的样品和收据,走向附近的邮局,准备给陆建军回电报。路过一条相对僻静的小街时,她的脚步几不可察地微微一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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