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沉渊与微光(2/2)
他躺在一个狭小的、墙壁是冰冷金属的舱室内。身下是硬质的担架床,身上盖着保温毯。头顶是柔和的无影灯,旁边立着数台闪烁着各种参数和波形的生命监护仪,发出规律而低沉的嗡鸣。输液管连接着他的左手手背,冰凉的液体正缓缓注入体内。空气中弥漫着强烈的消毒水和药物的气味。
这是…救生舱内部?还是…?
他微微侧头,视线扫过舱室。
夜莺就坐在他担架床边的地板上,背靠着冰冷的金属舱壁。她身上只穿着简单的黑色战术背心和长裤,沾满了油污、血渍和海水干涸后的白色盐渍。她低着头,原本梳理得一丝不苟的黑色短发凌乱地贴在汗湿的额角和脸颊,几缕发丝垂落下来,遮住了她大半张脸。她的双臂紧紧抱着蜷起的膝盖,身体以一种极其脆弱的姿态缩成一团,肩膀在无法抑制地、剧烈地颤抖着。
判官从未见过这样的夜莺。那个如同冰雕般冷静、精准、无情的顶级狙击手,此刻像一只在暴风雨中失去庇护的雏鸟,浑身散发着浓烈到化不开的恐惧、绝望和后怕。她死死咬着下唇,牙齿深深陷入苍白的皮肉,几乎要咬出血来。压抑的、破碎的呜咽声从她紧抿的唇缝和剧烈颤抖的胸腔深处溢出,如同受伤小兽的悲鸣,在寂静的医疗舱内显得格外清晰刺耳。
她在哭。
无声地,却比任何嚎啕大哭都更撕心裂肺。
担架床另一侧,铁壁庞大的身躯靠坐在墙边,身上缠满了绷带,左肩的伤口包扎得严严实实。他脸色苍白如纸,嘴唇干裂,但呼吸还算平稳。他的右臂也缠着绷带,上面有诡异的蓝色斑点,但蔓延似乎被某种强效抑制剂暂时遏制住了。他闭着眼睛,似乎还在昏迷,但紧锁的眉头显示出他承受的痛苦。魅影守在他身边,小心翼翼地用湿棉签润湿他干裂的嘴唇,眼圈通红。
“夜…”判官试图开口,喉咙却如同被砂纸磨过,只发出嘶哑的气音。这微弱的声音,却像惊雷般在夜莺耳边炸响!
她猛地抬起头!
布满血丝、红肿不堪的眼睛瞬间锁定了判官的脸。那眼神中充满了极致的恐惧、失而复得的狂喜、以及一种近乎崩溃的脆弱。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珠子,汹涌地从她通红的眼眶中滚落,在她沾满污迹的脸上冲刷出两道清晰的痕迹。
“你…你醒了?!”她的声音嘶哑颤抖,带着浓重的哭腔,几乎不成调子。她几乎是手脚并用地扑到担架床边,冰冷的、沾着泪水和汗水的手指死死抓住判官没有输液的左手手腕,力道大得惊人,仿佛一松手他就会再次消失。“我以为…我以为你…” 后面的话被汹涌的泪水堵在喉咙里,化作更剧烈的抽泣。
她俯下身,额头抵在判官的手背上,滚烫的泪水瞬间浸湿了他的皮肤。压抑许久的恐惧和绝望如同决堤的洪水,彻底冲垮了冰冷的外壳。她不再压抑,失声痛哭起来,身体抖得如同秋风中的落叶。那哭声里,是眼睁睁看着战友被隔绝在门外等死的无力,是以为彻底失去他的巨大恐惧,是支撑她一路杀出来、组织平民、守护铁壁的那根弦骤然崩断后的彻底宣泄。
“对不起…对不起…我没能…没能打开门…”她断断续续地哭喊着,语无伦次,每一个字都浸满了痛苦的自责。
判官的手指微微动了动,反手用尽仅存的力气,轻轻握住了夜莺冰冷颤抖的手。这个细微的动作,却让夜莺的哭声猛地一顿,随即更加汹涌。她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判官,那双总是锐利冰冷的眼眸,此刻只剩下劫后余生的脆弱和浓得化不开的悲伤。
就在这时。
嗡——!
医疗舱角落里,一个嵌在舱壁上的备用通讯屏幕突然亮了起来!信号极其不稳定,画面闪烁着雪花。屏幕上,没有复杂的界面,只有那个熟悉的、线条简洁、歪着头、眨着一只眼的卡通猫头鹰头像!
猫头鹰图案调皮地闪烁了两下,仿佛带着一丝如释重负的意味。下方,一行清晰、稳定、甚至带着点少年人特有轻快语气的文字浮现出来:
“呼——!风筝总算捞上来了!信号真差,差点失联!欢迎回到人间,ghost-king!ps:你的‘快递’(样本容器)信号在你们西南方15海里处,随洋流飘着呢,记得打捞哦,别污染了我的鱼!——鹰眼(正式版)”
文字下方,卡通猫头鹰的头像旁边,非常正式地浮现出一个同样简洁、却带着锐利线条感的艺术化签名:hawk-eye。
鹰眼!那个神秘的“猫头鹰”,在此刻正式亮出了他的名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