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流沙:陷阱与烙印(2/2)
“干得漂亮!铁壁!”鬼手兴奋地大吼。
但判官和夜莺的目光,却同时凝固在铁壁身上。
在那雷霆一击之后,铁壁扣着扳机的手指并未松开。“绞肉机”的咆哮仅仅停顿了不到半秒,枪口猛地一甩!那狂暴的、足以撕裂轻型装甲的金属洪流,带着毁天灭地的气势,越过那片仍在燃烧的爆炸烟云,狠狠泼向沙丘阴影下暴露出来的黑太阳伏击点!
“哒哒哒哒哒哒——!!!”
恐怖的火线如同死神的镰刀,瞬间扫过!沙地越野车上的厚重伪装帆布连同下面的金属车身,在接触到弹流的瞬间,如同纸片般被轻易撕裂、洞穿、扭曲!架设的武器被拦腰打断,零件抛飞!一个倒霉的佣兵刚从岩石后探出半个身子,顷刻间被超过十发大口径子弹同时命中,整个人像被无形的巨锤砸中,上半身瞬间爆裂成一团猩红的血雾!破碎的肢体和内脏碎片混合着滚烫的沙砾,在冲击波中四处飞溅!
沙丘背阴处,瞬间化为血肉屠场!惨叫声被震耳欲聋的枪声和金属撕裂声彻底淹没!
“铁壁!停火!目标已清除!”判官厉声喝道。这种狂暴的、近乎宣泄式的火力覆盖,在暴露位置且弹药宝贵的当下,极其危险!
枪声戛然而止。
浓烈的硝烟混合着血腥气,被热风卷进车厢,刺鼻至极。
铁壁粗重地喘息着,宽厚的肩膀剧烈起伏。他缓缓松开扳机,布满汗水和硝烟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那双深陷在阴影里的眼睛,如同两口沸腾的岩浆池,里面翻滚着难以言喻的、近乎狂暴的赤红光芒。那光芒并非战斗后的兴奋,而是一种被强行引爆的、深埋于灵魂深处的剧痛和愤怒!他的目光死死锁定着那片被他亲手制造的、血肉模糊的废墟,仿佛穿透了时空,看到了另一个同样被火焰、爆炸和鲜血浸染的场景。
就在这一瞬间的凝滞——
“嗡…嗡…”
一阵极其微弱、却异常熟悉的低频震动,透过装甲车的底盘和座椅,清晰地传递上来!紧接着,车身猛地向下一沉!如同踩进了无形的泥沼!
“底部!流沙!”魅影失声尖叫!仪表盘上数个代表倾角和压力的警报灯瞬间爆闪出刺目的红光!
刚才的剧烈规避和铁壁开火带来的巨大后坐力与震动,终于触发了脚下这片看似坚实、实则早已被高温烘烤得极其疏松脆弱的沙层!
装甲车庞大的车身,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缓地、无可挽回地向一侧倾斜!车体下的沙砾发出绝望的“簌簌”声,疯狂地向下流失!
“全员!抓稳!弃车准备!”判官的声音如同惊雷,炸响在每个人耳边!
鬼手手忙脚乱地去抓固定带。夜莺瞬间将急救包死死捆在自己背上。魅影的手指已经扣在了紧急逃生拉杆上。
铁壁的身体随着车体的倾斜猛地一晃。他下意识地伸出巨掌,死死抓住旁边冰冷的车体框架稳住身形。就在他抬头的刹那——
他的瞳孔骤然收缩!
车窗外,那片在热浪和硝烟中扭曲的景象,仿佛被投入了一块巨石的湖面,陡然发生了恐怖的变化!远处那几块作为参照物的风化巨岩,如同蜡烛般融化、拉长、变形,轮廓模糊不清,甚至分裂成诡异的双重影像!近处被加特林子弹犁过、遍布残骸和血迹的沙地,如同沸腾的沼泽,翻滚起粘稠的、暗红色的气泡!空气剧烈地折射、扭曲,仿佛无数面破碎的镜子,将真实与虚幻疯狂地搅拌在一起!
更让他灵魂冻结的是——在那片扭曲、晃动的血色沙地中央,在那如同地狱之门般张开的流沙漩涡边缘,一个模糊的、燃烧着的人形轮廓,正缓缓从沸腾的沙血中“站”起!没有面目,只有一片跳跃、扭曲的炽白火焰!那火焰人影无声地向他伸出焦黑、碳化的手臂,指向一个方向——正是刚才他疯狂倾泻火力的沙丘阴影废墟!
一股源自骨髓深处的、冰寒刺骨的恐惧,混合着滔天的愤怒和无法言喻的剧痛,如同高压电流般瞬间贯穿了铁壁的全身!那并非对眼前流沙的恐惧,而是来自灵魂深处某个被死死封存的、鲜血淋漓的烙印!
“不…!”一声压抑到极致、如同困兽濒死般的嘶吼,从他紧咬的牙关中迸出!他庞大的身躯剧烈地颤抖了一下,抱着“绞肉机”的手臂肌肉贲张如铁,指关节捏得咯咯作响,几乎要将冰冷的枪柄生生捏碎!那双赤红的眼睛里,狂暴的杀意与深不见底的痛苦疯狂交织、撕扯!
“铁壁!”判官厉喝的声音如同惊雷,将他从这恐怖的幻象边缘狠狠拽回!
眼前的蜃景瞬间破碎!依旧是硝烟弥漫的屠杀场,依旧是缓缓下陷的装甲车,依旧是灼热扭曲的戈壁!没有燃烧的人影,只有流沙吞噬金属的死亡低吟!
“判官!车体倾角超过十五度!右后轮完全陷死!动力失效!流沙吸附力太强!”魅影的声音带着绝望的颤音。
判官的目光如电,瞬间扫过车外环境和队员状态。他看到了铁壁眼中那尚未完全褪去的、近乎崩溃的痛苦和狂暴,看到了夜莺紧锁的眉头和快速扫过生命监测仪的目光。
“鬼手!立刻扫描我们下方流沙结构!寻找相对硬底或支撑点!魅影!准备定向爆破索!炸开车体右侧沙层!制造反冲力!”判官的声音如同手术刀般精准、冰冷,“夜莺!准备应急药物!铁壁!守住左侧射击口!压制可能出现的后续攻击!敌人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他的目光最后落在铁壁那张因痛苦和强自压抑而扭曲的脸上,声音低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稳住!这是命令!”
铁壁的身体猛地一震。他深深吸了一口灼热、混杂着血腥和硝烟的空气,那气息如同滚烫的烙铁烫过肺腑。眼中的赤红和狂暴如同潮水般强行退去,被一种更深沉、更冰冷的、近乎死寂的黑暗取代。他喉咙里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如同岩石摩擦般的低吼,猛地将沉重的枪口转向左侧,布满血丝的眼睛透过防弹玻璃的裂痕,死死盯向外面的死亡沙海。粗重的呼吸逐渐被强行压制,化为一种低沉、压抑、如同火山即将喷发前的地鸣。
装甲车在流沙中绝望地下陷,发出令人牙酸的金属呻吟。车外,热浪依旧扭曲着视线,硝烟尚未散尽。而车内,铁壁沉默如山,唯有那紧握枪柄、青筋暴突的手,和他眼中那片深不见底的黑暗,无声地诉说着刚刚那惊鸿一瞥的幻境所触发的、远比流沙更加致命的灵魂风暴。
判官收回目光,眼神锐利如刀。流沙是看得见的陷阱,而铁壁心中那道被蜃景引燃的旧日烙印,才是此刻最汹涌、最不可测的暗流。他必须同时与这有形和无形的敌人搏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