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云涌武当,混沌初辟道始明(1/2)

真武大殿前的广场上,气氛凝滞如铁。波斯三使的到来,仿佛在三伏天骤然降下冰雹,寒意刺骨,杀机凛然。流云使、辉月使、妙风使,三人成品字形站立,宽大的白袍在山风中猎猎作响,他们身上散发出的气息与中土武学迥异,带着一股说不出的诡异与压迫。

张翠山银钩斜指地面,殷素素铁划横于胸前,夫妇二人气机相连,死死锁定了正前方的辉月使。清虚真人长剑嗡鸣,剑尖微微颤动,笼罩住摇动铁扇的妙风使。而宋远桥则缓步上前,太极起手式已然摆开,气度沉凝,对上了手持奇异令牌的流云使。

张无忌站在父母身侧,他能清晰地感受到体内那团混沌气流的雀跃与躁动,仿佛一头被囚禁已久的凶兽嗅到了血腥味。他的目光扫过三使,最终停留在流云使手中那枚似透明非透明的令牌上——那东西,给他一种极其熟悉又隐隐排斥的感觉。

“圣火令……”流云使似乎看出了张无忌的疑惑,生硬地开口,“明教圣物,感应圣火之源。你,逃不掉。”

话音未落,辉月使率先发动!他身形一晃,竟如月光流淌,毫无征兆地出现在张翠山夫妇左侧,新月弯刀划出一道凄冷的弧光,直取殷素素脖颈。刀光未至,一股阴寒的劲气已然扑面,仿佛要将人的血液冻僵。

“好快!”张翠山心头一凛,银钩疾点,使出“倚天屠龙功”中的精妙招数,钩尖颤动,封向弯刀来路。殷素素与他心意相通,铁划几乎同时递出,直刺辉月使肋下空门。

然而辉月使刀势诡异无比,眼看就要与银钩相撞,那弯刀竟似活物般一扭,刀尖不可思议地绕过银钩,依旧斩向殷素素,同时他空着的左手屈指一弹,一缕指风无声无息地射向张翠山手腕要穴。

这一下变招奇诡迅疾,全然不似中土武功路数。张翠山夫妇应变已是极快,但刀光指风已然及体!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灰影闪过。清虚真人竟舍了妙风使,长剑后发先至,剑尖精准无比地点在弯刀侧面。“叮”的一声轻响,弯刀被一股柔韧的力道荡开半尺,擦着殷素素的发梢掠过。同时,张翠山手腕一沉,险险避开那缕阴寒指风。

“小心,他们的武功路数古怪,配合亦极为默契!”清虚真人低喝提醒,话音未落,他头也不回,反手一剑刺向身后空处。只听“铮”的一声,妙风使那不知何时悄然合拢、如毒蛇吐信般点向他后心的铁扇,被这一剑精准架住。

原来风云月三使看似各自为战,实则气机隐隐相连,攻守一体。辉月使主攻,妙风使策应偷袭,而流云使则始终未曾动弹,只是冷冷地看着,手中圣火令散发着微不可察的波动。

“真人小心身后!”张无忌看得分明,忍不住惊呼。他体内混沌内力奔涌更急,几乎要破体而出。

“无忌勿慌,守住心神!”宋远桥沉声喝道,他依旧站在原地,目光紧紧锁住流云使。两人虽未动手,但气势交锋已然开始。流云使周身空气微微扭曲,而宋远桥脚下青石板竟无声无息地蔓延开几道细微裂纹。

另一边,辉月使一击不中,身形飘退,与妙风使汇合。两人对视一眼,同时点头。妙风使铁扇“唰”地再次展开,这一次,他并未摇动,而是将扇面平平向前一推。

一股无形的旋风骤然生成,卷起地上尘土落叶,发出呜呜怪响,朝着清虚真人与张翠山夫妇席卷而去。这旋风并非直来直去,而是在空中不断变幻方向,忽左忽右,将三人尽数笼罩在内。风刃凌厉,竟将空气切割出嗤嗤声响。

清虚真人长剑舞动,划出一个又一个圆圈,太极剑法施展开来,剑光圈转,将那无形风刃一一化解、引偏。张翠山夫妇则背靠背站立,银钩铁划织成一片光幕,护住周身。但那风刃无处不在,且蕴含着一股旋转撕扯的怪力,让两人气血翻腾,防守得极为吃力。

“破!”清虚真人忽然一声清啸,长剑陡然加速,剑尖震颤,瞬间刺出七点寒星,分取旋风七个不同方位。这是武当“神门十三剑”的绝技,专攻敌人招式运转的节点。

七点寒星没入旋风,那呜呜怪响的旋风猛地一滞,随即轰然消散。妙风使闷哼一声,后退半步,脸上闪过一丝惊异。

然而就在清虚真人旧力已尽、新力未生之际,一直静立不动的流云使终于动了!他并未冲向任何人,而是将手中那枚圣火令高高举起!

刹那间,一股灼热而磅礴的气息以圣火令为中心爆发开来!那并非寻常火焰的热力,而是一种更加原始、更加霸道、仿佛能焚尽万物灵魂的炽热!广场上的温度骤然升高,空气扭曲,连光线都似乎黯淡了几分。

张无忌首当其冲!他体内的混沌气流仿佛被投入滚油的冰块,轰然炸开!一股远比之前更加庞大、更加难以控制的力量疯狂涌向四肢百骸,灼痛与充盈感同时袭来,让他忍不住发出一声低吼,双眼瞬间蒙上了一层混沌的色彩。

“无忌!”殷素素惊骇欲绝,想要扑过去,却被辉月使的刀光死死拦住。

流云使冰冷的目光落在张无忌身上,带着一丝狂热:“圣火之源,苏醒吧!回归总坛,才是你的宿命!”

他手持圣火令,一步步向张无忌逼近。那令牌散发出的炽热气息,与张无忌体内躁动的混沌内力相互呼应,彼此吸引又彼此排斥,形成一种诡异的力场。

宋远桥岂容他轻易得逞?他身形一晃,已拦在流云使身前,双掌一圈一引,正是太极拳中“揽雀尾”的起手式,一股浑厚柔和的力道涌出,试图化解那灼热霸道的力场。

流云使脚步不停,只是将圣火令向前微微一送。

“轰!”

两股力量悍然对撞!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却有一股灼热的气浪呈环形向四周扩散开来!靠得稍近的几名武当弟子被这气浪一冲,顿时东倒西歪,脸色煞白。

宋远桥只觉得一股无可抗拒的炽热洪流沿着手臂经脉逆冲而上,他闷哼一声,脚下“噔噔噔”连退三步,每一步都在青石板上留下一个清晰的脚印,脸色一阵潮红,显然吃了暗亏。

这圣火令竟如此厉害!不仅能引动张无忌体内的异力,其本身也蕴含着恐怖的能量!

流云使击退宋远桥,目光依旧锁定张无忌,脚步更快。

清虚真人、张翠山、殷素素见状大急,想要回援,却被辉月使和妙风使死死缠住。辉月使的弯刀神出鬼没,妙风使的铁扇忽开忽合,时而挥出旋风,时而点出凌厉劲风,将三人牢牢牵制。

眼看流云使就要走到张无忌面前,伸出手抓向他。

张无忌此刻正陷入巨大的痛苦与混乱之中。脑海中无数幻象纷至沓来:燃烧的火焰,古老的祭坛,无数身穿白袍跪拜的身影……还有一个模糊而威严的声音在呼唤……体内奔腾的力量左冲右突,几乎要将他的经脉撑裂。

就在流云使的手指即将触碰到张无忌肩头的刹那——

“唉……”

一声悠长的叹息,仿佛从远古传来,又似在每个人心底响起。这叹息声不高,却奇异地压下了所有的打斗声、呼啸声,带着一种看透世情的沧桑与无奈。

随着叹息声,一道青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张无忌身前,正是张三丰!

他并未做出任何夸张的动作,只是随意地站在那里,宽大的道袍袖口微微拂动。然而,就是这看似随意的一站,流云使那势在必得的一抓,竟硬生生停在半空,无法再前进分毫!仿佛张三丰身前有一堵无形无质、却又坚不可摧的墙壁。

流云使脸色首次大变,他感到自己与圣火令之间的联系,竟被一股柔和而磅礴的力量悄然切断!那灼热霸道的力场,在接触到张三丰周身三尺之地时,便如冰雪消融般瓦解。

张三丰并未看流云使,而是转身,伸出右手食指,轻轻点向张无忌的眉心。

他的动作缓慢而清晰,带着一种奇异的韵律。指尖未至,一股清凉平和的真气已然透入。

张无忌浑身剧震,脑海中纷乱的幻象如潮水般退去,体内奔腾咆哮的混沌气流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抚平,虽然依旧庞大,却不再狂躁,而是变得温顺可控,沿着某种玄奥的轨迹自行运转起来。

张三丰这一指,看似简单,实则蕴含了他毕生修为的精髓,以及对太极之道最深刻的理解。并非强行压制,而是顺势引导,将狂暴的洪水引入了早已挖好的河道。

“静心,凝神,意守丹田。”张三丰的声音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直接印入张无忌的心底。

张无忌福至心灵,立刻依言而行,摒弃杂念,引导着体内温顺下来的力量归于丹田。那股灼痛感迅速消退,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充实与掌控感。他缓缓睁开眼睛,眸中的混沌色彩已然褪去,变得清澈而深邃,隐隐有光华流转。

“太师父……”他低声道,声音带着一丝后怕与感激。

张三丰微微颔首,这才转过身,看向面色惊疑不定的流云使。

“三位远来是客,何必对一个小辈苦苦相逼?”张三丰语气平淡,听不出喜怒。

流云使紧握圣火令,感受着其中能量被压制,沉声道:“张真人,此人身怀圣火本源,乃我明教圣物所定之人,必须回归总坛!”

“哦?”张三丰目光扫过那枚令牌,“此物确有不凡之处,引动天地异力。然,力量本身并无正邪,关键在于运用之心。无忌心性质朴,此力落于他身,未必是祸。尔等强掳之行,又与邪魔何异?”

辉月使冷哼一声:“中土之人,惯会巧言令色!圣火之源,岂容流落在外?”他手中弯刀再次扬起,刀锋直指张三丰,“久闻张真人大名,今日正好领教!”

此言一出,全场皆惊!这辉月使竟敢直接向武林泰斗、百岁高龄的张三丰挑战!

张三丰却并未动怒,反而微微一笑:“波斯武学,确有独到之处。老道闭关多年,今日活动活动筋骨,倒也无妨。”

他竟真的要出手!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张三丰已有数十年未曾与人动手,其武功修为到了何等地步,早已无人知晓。今日竟要因这波斯三使破例?

流云使却抬手阻止了跃跃欲试的辉月使。他深深看了张三丰一眼,又看了看气息已然平复、眼神清亮的张无忌。

“张真人修为通玄,我等佩服。”流云使生硬地说道,语气却缓和了不少,“然圣火令感应绝不会错。此子关系我明教千年气运,总教绝不会放弃。”

他顿了顿,继续道:“今日我等暂且退去。但请张真人明白,总教为了迎回圣火之源,可以不惜一切代价。下一次,来的就不会只是我们三人了。”

说完,他竟不再多言,转身便走。辉月使和妙风使虽然心有不甘,但也紧随其后。三人白袍飘飘,几个起落便已消失在蜿蜒的山道之下,来得突然,去得也干脆。

他们一走,山下激烈的打斗声也迅速平息下来。显然,那些西域金刚门和青海派的人马,也随着三使的退去而撤退了。

广场上,只剩下武当派众人,以及一片狼藉。

俞莲舟和张松溪很快带着弟子返回,两人身上都带了轻伤,神情凝重。汇报的情况与宋远桥所料不差,来袭之敌武功不弱,且人数众多,若非凭借地利,恐怕损失更大。

一场突如其来的袭击,就这样虎头蛇尾地结束了。但每个人心头都笼罩着一层阴霾。波斯总教的态度如此强硬,那“圣火令”又如此诡异,事情,显然不会就此完结。

张三丰看着三使消失的方向,沉默良久,才缓缓道:“山雨欲来风满楼啊。”

他转向张无忌,目光深邃:“无忌,你随我来。从今日起,你须闭关潜修,三月之内,必须初步掌控你体内之力。否则,下一次,武当山恐怕就要真的染血了。”

张无忌心中一凛,郑重应下:“是,太师父!”

他知道,留给他安稳成长的时间,已经不多了。江湖的漩涡,已经将他牢牢卷住。而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尽快强大起来,拥有保护自己、保护家人的力量。

真武大殿的阴影下,少年握紧了拳头。他的路,注定充满荆棘与烽火。

太极洞中,岁月不知年。

张无忌随着张三丰,穿过真武大殿后方一条幽深小径,行不过百余步,便见一处天然洞穴掩映在苍松翠柏之间。洞口上方,以古朴篆书刻着“太极”二字,笔意圆融,暗合天道自然。洞内并无奢华装饰,唯石床、石桌、石凳数件,壁上悬一盏长明油灯,豆大的火苗静静燃烧,投下摇曳的光影。

“此地乃老道平日清修之所,亦是武当根本重地。”张三丰拂尘轻扫石凳,示意张无忌坐下,“你体内之力,源自混沌,性属先天,本是莫大机缘。然你年少,心性未定,根基未固,如幼童持利刃,未伤敌,先伤己。”

张无忌依言坐下,感受着洞内那股宁静祥和的气息,体内原本还有些许躁动的混沌气流,竟也渐渐平复下来。他恭敬道:“太师父,这力量究竟从何而来?为何那波斯明教之人,称其为‘圣火之源’?”

张三丰目光悠远,仿佛穿透了石壁,望向了无尽虚空。“天地未分之前,谓之大易;元气始萌,谓之太初。你体内之气,便带有一丝太初混沌之息,乃万物本源之力的一种显化。至于波斯明教所称‘圣火’…”他顿了顿,微微摇头,“他们所奉圣火,或许亦是窥得了此力的一丝皮毛,借火焰之形以崇拜、运用。然其法门霸道刚猛,讲究以绝对意志驾驭、燃烧,与我中土道家‘顺其自然,无为而治’之理,大相径庭。”

他伸出一根手指,指尖并无光华,却仿佛牵引着周遭的一切。“你且看。”

随着他话音落下,洞内那豆大的灯焰忽然拉长、扭曲,竟化作一道细长如丝的火线,环绕着他指尖缓缓游动,时而如灵蛇盘绕,时而如烟云舒卷,灵动非凡,却无半分灼热逼人之感。

张无忌看得目瞪口呆,他能感觉到,那并非寻常控火之术,而是太师父以自身无上修为,引动了灯焰中蕴含的极其微弱的一丝“火”之本质,并以其对天地至理的深刻理解,赋予了它全新的形态与生命。

“力量无善恶,运用存乎一心。”张三丰散去指尖火线,灯焰恢复如常,“彼之圣火,焚尽异己,唯我独尊;而我之道,融于万物,生生不息。无忌,你须明白,你要掌控的,并非仅仅是这股力量,更是你自身的心。心若不定,力便为魔;心若澄澈,力可通神。”

张无忌心中凛然,深深叩首:“无忌谨记太师父教诲!”

“好。”张三丰颔首,“闭目,凝神,意守丹田。老道先传你《纯阳无极功》筑基篇,此功乃老道参悟《九阳真经》残篇,融合道家炼气之法所创,中正平和,最擅固本培元,调和异种真气。”

当下,张三丰便以平缓清晰的语调,诵出《纯阳无极功》筑基篇的口诀,并不时停下,以自身真气为引,在张无忌体内演示行功路线,解释其中关窍。

张无忌天资本就聪颖,加之体内混沌气流虽庞大难驯,其本质却极高,对这等精微玄奥的上乘内功心法,领悟起来竟是极快。只是每当混沌气流按照《纯阳无极功》路线运行时,总会产生一种奇异的滞涩感,仿佛清水之中混入了泥沙,虽能同行,却难以彻底交融。

张三丰看在眼里,却并不着急,只是耐心引导,让他反复运转周天,熟悉功法,锤炼意志。

如此,七日时间转瞬即过。

张无忌已将《纯阳无极功》筑基篇运转得纯熟无比,体内真气(主要是他自身修炼的武当九阳功内力以及被初步引导的少量混沌气流)浑厚了不止一筹,精神愈发健旺,目光开阖之间,隐有精光流转。但他也清晰地感觉到,丹田深处那团核心的混沌气流,依旧如同沉睡的巨兽,大部分时间沉寂不动,偶尔微微流转,散发出令人心悸的波动。

这一日,张三丰让张无忌停止运功,问道:“感觉如何?”

张无忌如实回答:“回太师父,筑基篇已熟,内力增长迅速。只是…只是那核心的混沌之气,依旧难以撼动,仿佛自有灵性,不愿受功法约束。”

“意料之中。”张三丰并无意外之色,“先天之气,自有其傲骨,岂肯轻易屈从于后天法门?纯阳无极功,是为你在它周围筑起堤坝,梳理支流,而非直接去驯服源头。”

他站起身,在洞内缓步而行,宽大的道袍拂过地面,不染尘埃。“堤坝已成,支流渐清。接下来,老道传你太极之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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