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回 秘图隐现鱼眼踪 东西遥指海山盟(1/2)
丝帛上那幽蓝鱼眼中炽白光芒的每一次明灭,都像一枚滚烫的针,扎在清风焦灼的心头。每一次闪烁,都伴随着师叔张翠山身体那难以抑制的剧烈抽搐,每一次黯淡,都仿佛预示着那维系他心脉的微弱平衡下一次的濒临崩溃。死亡的阴影浓得化不开,沉甸甸地压在这片死寂的石室里,唯有那一点执拗的明灭之光,如同狂涛怒海中唯一漂浮的浮木。
“师叔…”清风的声音干涩沙哑,带着哭腔的余韵。他紧紧攥着那张看似轻薄,此刻却重逾千斤的丝帛,小小的手心里,那缕源自九阳残篇的微弱真气种子,正传递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带着灼热生命力的悸动。他猛地吸了一口气,仿佛要将石室中冰冷的绝望连同空气一起吸进肺腑,强迫自己再次扑到石桌前,目光如同钩子,死死钉在祖师张三丰那殷红如血的古篆手书之上!
“……或如暗夜流火,藏于东海之渊;或如地脉熔心,隐于西山之腹……唯以心感之,以意引之,非至纯至柔、阴阳相济之心境,难觅其踪……”
“东海…西山…东西…”清风嘴唇翕动,无声地重复着这几个字眼,每一个字都像是一块寒冰砸进脑海。他猛地低头,视线回到丝帛的鱼眼之上。那奇异的、如同生命呼吸般的明暗节奏,在此刻显得如此神秘莫测!
呼——明! 炽白的光芒稳定地亮起,持续了约莫三个心跳的时间,光芒纯正而温暖,如同冬日正午穿透云隙的阳光。
吸——暗! 光芒迅速收敛,沉入幽蓝鱼眼的深处,如同投入无底寒潭,持续的时间同样是三个心跳,留下一片深邃的、令人心悸的幽蓝。
明! 再次亮起,三个心跳……
暗! 再次隐没,三个心跳……
如此循环往复,如同潮汐涨落,带着一种亘古不变的韵律感。这节奏…这呼吸感…清风的心脏骤然狂跳起来!
“呼…吸…就是呼吸!”一个念头如同惊雷炸响!祖师说“以心感之,以意引之”!这鱼眼的明暗呼吸,不正是它在“感应”那元阳之精时,自身呈现出的某种“语言”吗?!它在表达着什么?它感应到了什么?
清风的目光如同钉子,死死钉在鱼眼的每一次亮起和黯淡上。他强迫自己摒除一切杂念,恐惧、悲伤、焦虑…只留下最原始的、孩童般纯粹的感知。他尝试着用自己的呼吸去契合那鱼眼的节奏。
呼——明! 他吸气,胸膛鼓起,仿佛在承接那炽白光芒的暖意。
吸——暗! 他呼气,胸腔收缩,如同将意念沉入那片幽蓝的深邃。
三息明,三息暗…如此稳定,似乎指向的是一条单一而稳固的路径?不!不对!就在清风尝试用意念去“询问”那“暗夜流火”或“地脉熔心”的方位时,鱼眼的呼吸节奏在某一瞬间,极其轻微地出现了一丝难以察觉的波动 !
当清风的心神本能地转向那甬道深处——代表着大地深处、山腹熔心的“西”方意念时,那即将黯淡下去的鱼眼,在彻底熄灭前的刹那,极其微弱地延长了那么一丝丝几乎无法察觉的明亮! 就像是风中残烛,在最后熄灭前,不甘地、奋力地跳动了一下!
而当他意念转而偏向“东海之渊”的想象时,那原本该稳定亮起三个心跳的炽白光芒,在亮到最盛时,光芒的“质”感似乎多了一分难以捉摸的、水波般的流动韵律! 像是一团火苗投入了水中,光芒依旧炽热,却在水波的荡漾下显得有些摇曳不定!
这极其细微的变化,如同黑暗中的萤火,若非清风此刻全神贯注,心神高度凝聚,几乎无法捕捉!他猛地抬头,望向地上气若游丝的张翠山。
“师叔!师叔你醒醒!”清风扑到张翠山身边,声音带着一种发现巨大秘密的激动和紧迫,“鱼眼!鱼眼在说话!它在告诉我‘东西’!西边…西山之腹…好像更…更‘实’一点?对!是更‘实’!它亮的时间,好像…好像多那么一点点!东海那边…光…光有点晃,像…像水里面的火!”
他努力用自己有限的词汇描述着那玄之又玄的感应,急切地摇晃着张翠山冰冷的胳膊。
张翠山沉重的眼皮艰难地掀开一条缝隙,涣散的眼神里勉强凝聚起一丝微光。他听懂了!清风的描述,印证了他武学宗师对力量本质的直觉!西山之腹,地脉熔心,厚重凝实,如同大地之根,其元阳精粹必然偏向沉凝稳固!所以鱼眼在感应到它时,那缕光芒会因“实”而微微延长其存在的时间!东海之渊,暗夜流火,生于幽深水域,其元阳虽烈,却必然带有水的流动与渗透之意!所以光芒的“质”感会呈现出水波般摇曳的特性!
这是个惊人的发现!这激活的鱼眼,不仅是引路的罗盘,更是分辨元阳精粹细微“质性”的秘钥!
“西……西山……”张翠山喉咙里发出破风箱般的嗬嗬声,每一个音节都耗尽他残存的气力,“‘实’…‘固’……能……能……镇……寒……”
他断断续续,但意思再明白不过!感应中更“实”、更稳固的西山之腹“地脉熔心”,其元阳精粹的属性,很可能对镇压乃至消融玄冥寒毒这种至阴至固的邪力更具针对性!更能稳固他那脆弱的生机!
“好!西山!我们去西山!”清风小脸上满是决绝,没有丝毫犹豫。师叔的判断,就是他的方向!
然而,新的难题如同冰冷的铁壁,横亘眼前。张翠山体内的寒毒仿佛被他们谈论元阳的意念所激怒,那墨黑色的纹路再次剧烈蠕动,四肢百骸的冰封感更加沉重、彻底!他连动一下眼皮都显得无比艰难,整个人如同一具被冰封的雕像,只有胸膛极其微弱、带着冰屑摩擦感的起伏,证明他还未彻底死去。别说行走,就是被移动都极度危险,随时可能打破那心脉处脆弱的平衡!
“师叔…”清风看着张翠山彻底失去行动能力的惨状,刚刚燃起的希望又被冰冷的现实浇熄大半。他该怎么办?把师叔留在这危机四伏的石室?自己独自去寻找那虚无缥缈的地脉熔心?万一自己离开期间师叔……
“背……背……”就在清风快要再次陷入绝望时,张翠山那几乎要彻底涣散的眼眸中,骤然爆发出一点如同回光返照般的锐利光芒!他用尽最后一丝神识的清明,将残存的所有意念,都灌注到清风体内那缕微弱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九阳真气种子上!
紧接着,一股微弱但清晰无比的意念,如同涓涓细流,强行渗入了清风的心海!那不是声音,而是一幅幅极其简略、却蕴含着武学至理的动态图景!
丹田位置一点微光(九阳种子)被意念催动,如同星火燎原,沿着脊柱督脉(一条极其粗壮的经脉路线)——命门、大椎、玉枕——一路向上奔涌!这股微弱的力量在流经几处特定穴位时,被意念巧妙地引导、压缩、凝聚!仿佛将散逸的星火强行捏合成一枚炽热的核心!这枚核心最终沉入清风的双足足心——涌泉穴!
图景骤然一变:凝聚于双足涌泉穴的微弱气团,被意念猛然激发,如同压缩到极致的弹簧突然释放!一股向上的、托举的力量感清晰传来!虽然微小,却带着一种纯粹的、向上的“势”!
清风浑身剧震!他明白了!师叔这是在教他一种极其粗浅、甚至算不上武学功法的临时法门!利用体内那丝九阳真气种子,强行催发身体潜能,获得一股短暂的、托举的力量!目的只有一个——把师叔背起来!
“师叔,我懂了!”清风咬牙低吼,眼中再无半分犹豫,只有一股豁出性命的狠劲!他不再去想这有多么艰难,多么危险。他只知道,他必须带着师叔一起走!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按照张翠山传递的那幅简陋图景,闭目凝神,全力调动那份属于他的、唯一的力量!丹田深处,那缕微弱的九阳之气仿佛感受到了主人纯粹的意志,温顺地随着他的意念升腾。它沿着图中所示的路径艰难上行,所过之处,清风感到脊椎一阵酸胀发热。他努力回忆着那“压缩”、“凝聚”的意念,笨拙地尝试着将那丝丝缕缕的气息在督脉的几处要穴(尽管他根本不知道穴位名字)聚拢。
这个过程异常艰难,如同用一根细线试图提起千钧重物。每一次意念的凝聚都让他额头青筋暴起,汗水瞬间浸透了破旧的道袍。终于,在无数次近乎失败的尝试后,一丝微弱却凝实了不少的暖流,被他顽强地导入了足底的涌泉穴!
“给我……起——!”
清风发出一声不似孩童的嘶吼,猛地睁开布满血丝的双眼!他矮下身子,双手如同铁箍般环住张翠山冰冷僵硬的腰身,同时足底发力!涌泉穴中那股凝聚的气团骤然爆发!一股远超过他自身力量的向上托力猛地传来!
“呃啊!”清风口中溢出一声痛苦的闷哼,巨大的力量反震让他双腿发软,膝盖剧痛欲裂,眼前阵阵发黑。但他成功了!张翠山那沉重如冰山的身体,竟被他以一个极其别扭的姿势,硬生生地拽离了地面,拉上了他那瘦弱的脊背!
冰冷刺骨的寒意瞬间透过单薄的道袍渗入骨髓,张翠山的重量几乎压垮了他稚嫩的脊梁。清风双腿剧烈地颤抖着,每一块肌肉都在哀鸣,小脸憋得通红,汗水和泪水混杂在一起滚落。他拼命咬着牙,牙龈几乎渗出血来,才勉强稳住身体,没有立刻被压垮在地。
“师叔……我们……走!”清风从齿缝中挤出几个字,声音因负重和剧痛而嘶哑变形。他不敢有丝毫耽搁,他知道自己维持这托举之力极其勉强,随时可能崩溃。他一手死死反扣住背上师叔的腿弯,另一只手则紧紧攥着那张闪烁着明灭光芒的丝帛,如同攥着唯一的希望火种。
他的目光,如同淬火的利剑,刺向石室深处那条向下的幽深甬道。鱼眼的光芒正稳定地指向那个方向,明暗交替的节奏如同无声的催促。
一步踏出!脚下是冰冷粗糙的石阶,背上是一座几乎将他压垮的冰山。清风的脚踝因巨大的负荷而扭曲,发出令人牙酸的微弱声响,每一步都踏得无比沉重、无比艰难。石阶盘旋向下,坡度陡峭,甬道内光线迅速黯淡下去,只有丝帛上鱼眼那一点明灭的光芒,成为这无边黑暗中唯一的方向。
寂静!死一般的寂静!除了清风粗重如拉风箱般的喘息,和他自己沉重得如同擂鼓的心跳,再也听不到任何声音。这诡异的安静比任何凶兽的咆哮都更令人心悸。石壁冰冷潮湿,散发出苔藓和万年尘封的霉朽气味。空气似乎都凝滞了,带着一种沉甸甸的压力,挤压着清风的胸膛。
时间在绝对的黑暗与沉重的背负中失去了意义。汗水浸透了衣衫,又在通道的刺骨寒意中迅速变得冰冷粘腻。背上的师叔如同一块不断散发着寒气的万载玄冰,每一次颠簸,张翠山身体那细微的抽搐都让清风的心提到嗓子眼,生怕打破了那脆弱的平衡。唯有掌心丝帛鱼眼那稳定的明灭光芒,和足底那缕被压榨到极限、却依旧顽强支撑着的微弱气团,成为他坚持下去的全部动力。
“不能停……不能倒……”清风在心中一遍遍嘶吼,牙齿咬破了下唇也浑然不觉。血腥味在口中弥漫,反而刺激着他麻木的神经。他全神贯注地感受着鱼眼的光芒方向,在这曲折如迷宫般的甬道中艰难地辨别着路径。鱼眼的指向并非一成不变,有时需要在一处看似死路的石壁前短暂停顿,待光芒闪烁的节奏似乎发生极其细微的“确认”变化后,才能发现旁边一道极其隐蔽的岔路裂隙。
就在他几乎耗尽最后一丝体力,双腿如同灌铅般沉重,眼前的黑暗开始旋转时,掌心的丝帛突然传来一阵不同寻常的悸动!
呼——明! 光芒亮起。
吸—— 光芒本该黯淡,却在淡去一半时陡然加剧了闪烁!频率变得急促!那幽蓝鱼眼深处透出的炽白光芒,不再是稳定的呼吸,而像是在疯狂预警!
同时,一股浓郁到令人作呕的、混合着腐殖土和某种奇异腥甜的气息,毫无征兆地从前方黑暗的甬道深处扑面而来!
危险!
这念头如同闪电劈入清风几乎僵滞的大脑!
“啊——”几乎是出于本能,在背上师叔那冰冷身躯带来的极致压力下,在无数次尝试引导那缕九阳气息的过程中积累的、对经脉中力量流动的模糊感知,还有此刻丝帛鱼眼疯狂示警所带来的巨大恐惧刺激下——清风足底涌泉穴中那缕本就因持续消耗而岌岌可危的九阳之气,如同被点燃的火药桶,不受控制地猛烈爆发出来!
噗!
一声沉闷的轻响在他足底炸开!并非惊天动地,却带着一股极其精纯、极其凝聚的阳和爆发力!这股力量猛地将他整个人连同背上的张翠山向后推离了半步!
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
“嗤嗤嗤——!”
无数道墨绿色、带着湿冷黏液的影子,如同地狱射出的毒矢,快得超出了肉眼捕捉的极限,从前方甬道顶端、两侧石壁的缝隙中,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攒射而来!目标正是清风刚刚立足之地!
是那些蛰伏的、吞噬了无数生命的恐怖藤蔓!
这些藤蔓迅疾如电,顶端尖锐如矛,闪烁着黑绿色的幽光,显然蕴含着剧毒!它们扑空了!清风那在极致压力下爆发出的、微不足道却又恰到好处的后退半步,让他险之又险地避开了这致命的攒射!有几根藤蔓几乎是擦着他破烂的道袍衣角和背上的张翠山呼啸而过!
一股冰冷的、带着血腥味的劲风刮过清风的脸颊。
然而,藤蔓的攻击落空并未结束!它们仿佛拥有某种诡异的灵性,一击不中,如同被激怒的毒蛇,在半空中猛地一扭,带起凄厉的破空声,竟再次折返,从四面八方,以更刁钻、更致命的角度,朝着贴在石壁上的清风和背上的张翠山猛刺而来!速度快得只留下道道墨绿色的残影!仿佛一张由死亡荆棘瞬间编织成的大网,彻底将两人笼罩!
完了!避无可避!清风瞳孔骤然缩成针尖!巨大的死亡阴影瞬间将他吞噬!他背靠着冰冷的石壁,背着沉重的师叔,根本无处可躲!他甚至来不及再次尝试聚集那微弱的力量!只能眼睁睁看着那数十根毒藤如同地狱的獠牙,闪烁着致命的光,朝着他和师叔的身体狠狠噬来!
就在这千钧一发、万念俱灰的瞬间!
清风背上,那一直如同冰雕般毫无生机、仅存一丝微弱气息的张翠山,身体内部深处,那维系在心脉前、被九阳真意勉强筑起的脆弱堤坝之后,一丝几乎要彻底熄灭的纯阳本源,仿佛被外界这近在咫尺的致命危机和毒藤散发出的浓烈阴煞之气所引动!这丝本源,是张翠山数十年苦修纯阳无极功的根基所在,早已融入他的生命烙印!此刻,在这生死绝境的外力刺激下,它如同一粒深埋冻土、濒临死亡的火种,在感受到足以将其彻底湮灭的严寒威胁时,本能地、拼尽一切地爆发出了最后一缕、也是最为精纯的护身罡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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