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回 恒山下寒潭倒影 (五)(2/2)
剑鞘里空无一物。
可地上的影子分明显示,此刻正有七把长剑同时刺向任盈盈的后心。最诡异的是,这些剑的影子都没有握剑的人。
闭眼!慕容垂突然扯下腰带蒙住双眼。当他再出剑时,剑尖竟精准地挑碎了第三幅壁画里飞天的眼睛。霎时间整个甬道响起千万只蜜蜂振翅的嗡鸣,那些剥落的颜料在空气中凝成七个血字:
夜雨剪春韭
这是《笑傲江湖》曲谱里缺失的第五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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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往生咒
四更。烛泪凝成血色琥珀。
当第七个血字在墙面上扭动时,任盈盈的耳垂突然渗出一粒血珠。那滴血坠落的轨迹很怪——像被什么无形之物牵引着,斜斜飞向铜钱腐蚀出的剑谱起手式。
叮——
血滴在青石板上烫出一个焦黑的洞。洞里缓缓升起一缕头发。不是人的头发,是马鬃。慕容垂记得很清楚,三日前那个番僧的拂尘,正是用雪山白牦牛的尾巴毛做的。
仪琳突然开始诵《往生咒》。可她的声音越念越哑,最后竟变成了男人的嗓音。更可怕的是,这声音分明是从她断线的菩提子里传出来的。一百零八颗念珠在地上滚成八卦阵型,每颗珠子的孔洞里都在往外冒黑烟。
黑烟里浮出半张人脸。
任盈盈的折扇地展开,扇面上画着的牡丹突然开始凋零。花瓣落处,露出底下用金粉勾勒的星图——那是黑木崖密道里的标记。可此时北斗七星的勺柄,正直直指向慕容垂空荡荡的剑鞘。
你的剑呢?任盈盈这句话刚出口,甬道深处突然传来一声。像是有人把整个头颅浸进了水缸。紧接着飘来一股气味——陈年的脂粉香里混着新鲜的血腥气。
慕容垂的腰带还蒙在眼上。可他的剑突然动了。不是握在手里的那种动法,而是像条银蛇般自己游向黑暗深处。剑尖划过青石板的声音很特别,像是在刻字:
林...
写到第三笔时,整条甬道突然剧烈摇晃。那些剥落的壁画碎片悬浮起来,每一片都映出不同的脸——有左冷禅的阴笑,有岳不群的假须,最角落的碎片上,东方不败的绣花针正刺向任我行的眉心。
小心!仪琳的僧鞋突然陷进青石板。那些沾在她鞋底的坟头土,此刻正疯狂滋生出暗绿色的苔藓。苔藓沿着她的脚踝往上爬,眨眼间就开出了七朵小白花——和华山思过崖上的野花一模一样。
任盈盈突然笑了。她的笑声里带着黑木崖夜雾的湿气,折扇地合拢,扇骨里射出的透骨钉却不是打向任何活物,而是钉进了慕容垂的影子。
影子发出一声惨叫。真正的慕容垂这时才发觉,自己腰带上不知何时缠了三根银丝——跟东方不败绣牡丹用的丝线分毫不差。
五更。远处传来鸡鸣。
当第一缕天光渗进甬道时,铜钱上的梵文突然开始流血。血线顺着剑谱起手式游走,渐渐在地面汇成一条小蛇。蛇信子舔过的地方,青石板变成半透明,底下隐约可见——
思过崖?!慕容垂扯下蒙眼的腰带。就在这瞬间,悬浮的壁画碎片同时炸裂,每一粒碎渣都变成绣花针,暴雨般射向三人咽喉。
任盈盈的折扇舞成白莲。可挡开的银针落地后,竟都变成了带血的牙齿。最可怕的是,这些牙齿的咬痕,和当年林平之发疯时留在华山派门柱上的一模一样。
仪琳突然停止诵经。她的指尖渗出七点金光,在空中写了个字。字成刹那,整个甬道突然响起梵唱,可仔细听就会发现,这分明是《笑傲江湖》曲用唢呐吹出来的调子。
慕容垂的剑终于回来了。剑身上沾着片枯叶,叶脉排列成辟邪剑谱第七式的图谱。可当他想看清时,枯叶突然自燃,灰烬里飞出只蓝翅膀的蝴蝶——和福州林家老宅匾额上停的那只分毫不差。
原来如此。任盈盈的扇面突然全部剥落,露出底下森冷的刀片。她用刀尖挑起蝴蝶,蝶翼在月光下显出密密麻麻的小字:
夜雨剪春韭...
最后那个字写到一半,蝴蝶突然爆开。漫天磷粉中,甬道尽头缓缓走来个提灯笼的人。灯笼纸是惨白色的,上面用血画着五岳剑派合并的路线图。
可提灯的手,分明戴着日月神教长老的扳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