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玉佩灼心夜难寐,狭路再逢探幽坊(2/2)

子时将近,幽兰坊华灯初上,正是最热闹之时。丝竹管弦之声夹杂着莺歌燕语与赌徒的喧哗,从一扇扇或华丽或简陋的门窗内溢出,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脂粉香气与酒气,形成一种靡靡又危险的氛围。

宇文渊换了一身不起眼的玄色劲装,以一张普通的人皮面具遮掩了过于出色的容貌,只身一人如同鬼魅般潜入了幽兰坊。他避开主干道的喧嚣,按照暗卫提供的路线,悄无声息地接近那座名为“销金窟”的三层楼阁。

他并未从正门进入,而是绕到后方,寻了一处视线死角,如同壁虎般悄无声息地攀上邻街一座矮楼的屋顶,伏低身形,锐利的目光如同鹰隼,牢牢锁定着“销金窟”那守卫森严的后院。

时间一点点流逝,子时正刻将至。

果然,一辆没有任何标识、但车辕坚固、拉车的马匹神骏异常的马车,在几名眼神精悍、腰间鼓囊的护卫簇拥下,缓缓驶入了后院。马车停稳,车帘掀开,一个披着黑色斗篷、身形微胖的中年男子在护卫的搀扶下走了下来,正是吏部侍郎赵永安!

而就在赵永安下车,与早已等候在后门的一名“销金窟”管事模样的男子低声交谈时,一阵夜风恰好拂过,带来了马车内部散发出的、一丝若有似无的奇异香气——正是暗卫所描述的,类似檀香却又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腥气!

宇文渊眼神一凛,心中已然确定。这赵永安,果然与北狄仍有勾结!只是不知他们今夜在此密会,所为何事?

他屏住呼吸,全神贯注地观察着下方的动静,等待着可能的交易对象出现。

然而,就在此时,一个极其熟悉、带着几分慵懒笑意的声音,毫无预兆地在他身后极近处响起:

“王爷真是好雅兴,月黑风高,独自一人在这等地方……赏景?”

宇文渊浑身猛地一僵,几乎是瞬间弹起转身,手已按上了腰间的软剑剑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一半是因为被悄无声息地近身而惊出的冷汗,另一半,则是因为这声音的主人!

月光下,只见慕容汐不知何时,竟也出现在了这矮楼的屋顶之上。他依旧是一袭青衫,只是颜色略深,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脸上似乎也做了些许修饰,显得更为平凡,但那双眸子,在朦胧月色下,却亮得惊人,正含着毫不掩饰的笑意,饶有兴致地打量着浑身戒备的宇文渊。

“你!”宇文渊气结,压低声音,语气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怒火与……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你怎么会在这里?!”

慕容汐仿佛没看到他按在剑柄上的手,轻松地踱步上前,与他并肩伏在屋檐边缘,目光也投向了下方的“销金窟”后院,语气轻松得像是在讨论今晚的月色:

“自然是来看戏的。王爷不是收到了在下的‘线索’么?如此好戏,独乐乐不如众乐乐。”他侧过头,目光在宇文渊那张普通的人皮面具上扫过,轻笑,“王爷这伪装……倒是别致,就是眼神藏不住,太凶了些,容易吓到小朋友。”

宇文渊被他这插科打诨的态度气得几乎要吐血。他强忍着拔剑的冲动,咬牙道:“慕公子倒是消息灵通,本王何时行动,你都一清二楚!”

“巧合,纯属巧合。”慕容汐扇子轻摇,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在下只是恰好今夜也对此地有些兴趣,又恰好眼尖,看到了屋顶上多了只……嗯,气势不凡的‘大猫’。”

他说着,目光再次转向下方,语气微凝:“看来,鱼儿已经入网了。赵永安……呵,藏得倒是深。”

宇文渊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赵永安与那管事已进入了楼内。他心知此刻不是与慕容玉计较的时候,压下火气,冷声问:“你知道他们交易的是什么?”

慕容汐唇角勾起一抹神秘的弧度:“王爷猜猜,除了军械,北狄此刻最缺,又最可能通过这种渠道获取的……会是什么?”

宇文渊脑中飞快思索。军械案刚破,北狄短期内再大规模走私军械风险极大。那么……药材?粮草?或者是……人?

就在这时,后院侧门再次打开,两名“销金窟”的打手押着一个被黑布罩头、双手反绑,身形纤细窈窕,明显是女子的人影,快步走向那辆散发着异香的马车!

是人口贩卖?!北狄要掳掠中原女子?!

宇文渊眼中寒光乍现。然而,慕容汐却轻轻“咦”了一声,低语道:“不对……这女子的步态……”

话音未落,异变再生!

那被押送的“女子”在靠近马车的瞬间,被反绑在身后的双手不知如何一动,绳索竟应声而落!她猛地扯下头套,露出一张英气勃勃却带着决绝恨意的年轻脸庞,同时袖中滑出一柄匕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狠狠刺向身旁一名打手的咽喉!

动作干净利落,狠辣果决,绝非常人!

“有诈!”宇文渊和慕容汐几乎同时低喝出声。

下方顿时一片大乱!惊呼声、怒骂声、兵刃相交声骤然响起!

而与此同时,慕容汐眼神一凛,猛地伸手抓住宇文渊的手臂,低声道:“不好!有埋伏!快走!”

不等宇文渊反应,他只觉得一股不容抗拒的力道传来,整个人被慕容汐拉着,如同两只夜枭般,从屋顶另一侧悄无声息地滑落,迅速隐入了更深的黑暗之中。

几乎就在他们离开原地的下一秒,数支淬毒的弩箭带着凄厉的破空声,精准地钉在了他们方才伏身的位置!

宇文渊被慕容汐半拉半抱着,在狭窄、肮脏、弥漫着霉味的巷道中飞速穿行,耳边是呼啸的风声和身后隐约传来的追兵脚步声。他能清晰地感受到抓住自己手臂的那只手,坚定而有力,指尖的温度透过薄薄的衣料传来,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却又让他心头那团乱麻,纠缠得更紧。

这慕容玉……又一次救了他?

还是说,这根本就是他设计好的另一场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