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心渊抉择(1/2)

石殿重归死寂。

冰冷的空气仿佛凝固的琥珀,将时间与声音一同封存。唯有尘埃在从穹顶透下的、扭曲模糊的微光中缓缓沉浮,如同宇宙中寂寥的星屑。那苍凉的号角余韵仍在洛姝灵觉深处震颤,与心脏的搏动同步,敲击着令人窒息的沉重节拍。

她跪坐在冰冷的玄色石地上,聿战的上半身倚靠在她膝头。他彻底失去了意识,银灰色的眼眸紧闭,长睫在苍白如纸的脸上投下脆弱的阴影。他的身体冰冷得吓人,气息微弱得几乎难以察觉,唯有眉心紧紧蹙着,仿佛即便在无意识的深渊里,依旧在与那蚀骨的痛苦和沉重的真相搏斗。

噬月蛊的反噬虽被那突如其来的古老力量暂时压回,但并未平息。隔着衣物,洛姝都能感觉到他心口处那团阴冷邪恶的能量在蛰伏中蠢蠢欲动,如同潜伏的毒蛇,随时可能再次暴起发难。

守护他,亦或远离他?

那由月光与执念凝聚的古老残影,那位名为聿天殇的先祖守墓人,留下了一个没有答案的抉择,如同沉重的枷锁,压在了洛姝的肩头。

她低头凝视着聿战昏迷的脸庞。这张脸平日里总是覆盖着冰霜般的疏离与锐利,此刻却只剩下毫无防备的脆弱与深切的痛苦。她想起他之前强撑着冰冷外壳,一次次推开她,独自承受反噬的折磨;想起他嘶哑着说出“噬月蛊”三个字时,眼底深处那难以掩饰的屈辱与绝望;想起在亡命奔逃中,他即便自身难保,仍下意识地将她护向身后的动作……

他本身就是一个悲剧,一个从出生起就背负着沉重宿命、与恐怖共生、时刻走在悬崖边缘的人。靠近他,意味着可能被那名为“渊息”的黑暗吞噬,万劫不复。

远离他,似乎是理智的选择。她身负《太初衍日诀》,拥有着与他的太阴之力截然相反却曾奇妙共鸣的曦阳之力,她的路本可以更广阔。何必卷入这深不见底、似乎早已注定绝望的宿命漩涡?

洛姝缓缓闭上眼,内视自身。丹田内,那轮金银交织的光阳黯淡稀薄,方才不顾一切的消耗几乎掏空了她。经脉隐隐作痛,灵觉也因过度使用而传来阵阵疲惫的钝痛。

石殿之外,逐日教的威胁并未解除,他们只是暂时被古老的号角声震慑退却,必然像嗅到血腥的鬣狗般在外围逡巡徘徊,等待着下一次扑杀的时机。

石殿之内,是刚刚被揭露的、足以颠覆整个世界观认知的恐怖真相。渊息非井,乃门。门后之物终将归来。锁钥……竟蕴含着“开启”的可怕可能。而逐日教,或许只是浮于表面的爪牙,真正的“阴影”早已蔓延……

前路仿佛被浓得化不开的血雾与更深沉的黑暗笼罩,看不到一丝光亮。

沉重的压力几乎要将她的脊梁压弯。

但是——

当她再次睁开眼时,那双清澈的眼眸中,迷茫与挣扎如同被风吹散的薄雾,逐渐沉淀为一种清晰剔透的坚定。

她没有忘记,在自己力量失控、险些被金乌之力反噬时,是他毫不犹豫引动月华之力,冰封烈焰,即便那会引动他自身的旧伤。

她没有忘记,在石屋被围攻,他力量失控濒临崩溃的最危险时刻,是他精准地斩杀了隐匿的刺客,为她争取到了反击的间隙。

他从未真正将她置于险地而不顾。即便那背后或许有不愿牵连无辜的考量,但行动本身,已然说明一切。

这世间,从未有什么坦途。她的功法特殊,灵觉超凡,早已注定无法平凡。既然卷入了,窥见了这冰山一角,又如何能心安理得地抽身而退?更何况……那古老的残影提及了“曦光之血”,她的存在,似乎也与这深沉的宿命产生了难以言喻的交织。

远离,或许是安全,但亦是另一种意义上的……见死不救与背弃。

洛姝深吸一口气,那口气息冰冷而坚定,驱散了最后一丝犹豫。

她轻轻将聿战放平,让他躺得更舒适一些。然后,她盘膝坐好,双手再次缓缓抵在他的后心。

这一次,不再是仓促的应急,而是带着明确意志的行动。

她调动起丹田内仅存的、微弱如星火的金银力量,以《太初衍日诀》基础心法中最温和、最具滋养意味的周天运转方式,极其缓慢、小心翼翼地将一丝丝暖流渡入聿战冰冷僵硬的经脉。

她的力量依旧会遭到银辉之力的本能防御和噬月蛊黑气的疯狂侵蚀,但有了之前那次在无意识深处建立起的微弱信任与引导,过程虽然依旧艰难痛苦,却不再像最初那般完全徒劳。

她屏息凝神,心神沉入那片冰冷的战场,引导着微弱的曦阳之力,如同最耐心的织工,一点点梳理、安抚着那些狂暴的银辉,同时,以自身意志为刃,极其谨慎地净化、驱散着最表层的黑气。

这是一个极其精细且消耗心神的过程。汗水很快浸湿了她的额发,顺着苍白的脸颊滑落。她的身体微微颤抖,牙关紧咬,忍受着力量被不断消耗、侵蚀带来的双重痛苦。

但她没有停止。

时间在绝对的寂静中缓慢流淌。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洛姝感觉自己最后一丝力量也即将告罄,意识又开始模糊时,她终于感觉到,聿战体内的能量风暴,似乎暂时稳定在了一个极其脆弱却不再继续恶化的平衡点上。他冰冷的身体,也似乎回升了极其微弱的、一丝几乎难以察觉的体温。

够了。至少,暂时不会恶化了。

洛姝虚弱地收回手,身体晃了晃,差点栽倒。她强撑着没有躺下,而是艰难地挪到一旁,也开始打坐调息,竭力吸收着石殿内那虽然稀薄、却异常纯净古老的能量,恢复自身。

她必须尽快恢复一点力量。无论是为了应对可能出现的危险,还是为了……在他醒来之前,拥有足以面对一切变故的能力。

调息中,她的灵觉不自觉地再次扫过那座沉默的黑色石碑。碑文上的古老文字已然黯淡,但其中蕴含的信息却如同烙铁般印在她的脑海。

“门后之物……终将归来。”

“锁钥……非止于镇,亦在于……启?”

“小心……逐日……并非……真正的……大敌……”

“阴影……早已……蔓延……”

这些碎片化的信息在她心中不断盘旋、组合、推演。

逐日教崇拜渊息,行事诡谲邪恶,无疑是眼前的巨大威胁。但那古老残影却暗示他们并非真正的“大敌”。那么,真正的“阴影”是什么?是那“门后之物”本身?还是……其他早已被渊息渗透、甚至掌控的存在?

“锁钥”二字,更是让她心惊肉跳。聿战,或者说他体内那与渊息同源又相抗的血脉与力量,是锁钥?这锁钥,究竟是指向镇压,还是……开启?那碑文最后的“启”字,带着的巨大问号,究竟是何含义?

如果锁钥的意义并非单一,那是否意味着,聿战乃至他整个家族的命运,或许存在着另一种……更加残酷、也可能更加危险的可能性?

而她自己,“曦光之血”,在这盘棋中,又扮演着怎样的角色?是偶然被卷入的变数,还是……宿命早已安排好的另一把钥匙?

思绪纷乱如麻,每一个问题都深不见底,令人不寒而栗。

就在她心神激荡之际,身旁传来一声极其微弱压抑的呻吟。

洛姝立刻从沉思中惊醒,转头看去。

聿战的睫毛剧烈颤抖着,似乎正艰难地与沉重的昏迷对抗。他的手指无意识地蜷缩,试图抓住什么。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嘴唇干裂,毫无血色。

洛姝立刻上前,小心地扶起他的头,从随身的简易水囊中倒出少许清水,轻轻润湿他的嘴唇。

清水的凉意似乎刺激了他。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银灰色的眼眸缓缓睁开了一条缝隙。最初是涣散失焦的,充满了剧痛过后的茫然与虚弱,但很快,那冰冷的锐利便如同本能般开始重新凝聚。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