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真童子下凡（2/2）

姥姥叹了口气，把我往炕里挪了挪，又掖了掖棉被，声音压得更低了，像是怕被什么看不见的东西听见：“他身上的元神，是王母娘娘身边伺候的童子。蟠桃大会的时候，这孩子嘴馋，趁看管的仙娥转身去拿玉盘，偷偷溜到御案前，喝了王母娘娘的玉酒，还不小心打翻了琉璃盏，酒洒了一地。玉帝本想把他打下凡间受苦，王母心软，说这孩子年纪小，不懂事，让他下来历练一下，磨磨性子，再回天庭当差。”

“可真童子的魂，本就不属于凡间。”姥姥的手指轻轻拂过我的小耳垂，动作温柔得能掐出水来，“他们的魂灵太干净，也太轻，就像手里攥着的雪，攥得越紧，化得越快。在凡间待得越久，身子就越弱，毕竟不是多大的罪过，顶多熬到三岁，惩罚够了，就得回去。”

“回去？咋回去啊？”妈妈刚问出口，突然反应过来姥姥话里的意思，腿一软差点坐在地上，幸好爸爸及时扶住了她的胳膊。她的眼泪又汹涌起来，抓着姥姥的胳膊，指甲都快嵌进姥姥的棉袄里，声音里满是绝望：“你是说……东子死了，就回天上了？不行！我不叫他回去！他是我儿，我刚把他生下来，咋能让他走啊！”

“哭有啥用？”姥姥皱着眉，语气重了些，可看妈妈的眼神里还是带着心疼，“我要是没辙，能坐这儿跟你说这些？我没说让他现在回去，我有办法。”

她起身走到外屋，从来时的布包裹里，翻出了早已经准备好的，稻草人。姥姥似乎早就知道这孩子的来历。这稻草人提前一个月就已经准备好了。只是不知道孩子的具体出生时辰，

“我给东子扎个小替身，让替身替他回天庭。”姥姥一边摆弄着稻草，一边在一张黄纸上写上我的八字，说完跟妈妈说了一声，你转过头去，妈妈还没明白什么意思，下意识的扭过头。此时姥姥拿出绣花针，在我的小手指上扎了一下。哇！一下我哭了起来，妈妈马上回过头，虽然不敢问，但是眼里满是心疼。姥姥一边跟妈妈解释，“天上一天，地下一年，只要这替身能瞒住南天门的看守，就能替东子多留一天。能骗一天是一天，等熬到他元神认了凡间的身子，把这口阳气稳住了，说不定就能留下来了。”

妈妈看着姥姥把东子的出生日期连同头发包在了一起，贴在了稻草人身上，。

她的眼神很专注，眉头微微皱着，手虽然有些抖，可每个字都写得工工整整，没有一点偏差每个字都像是刻在纸上一样，透着股肃穆的劲儿，连呼吸都放轻了。

“好了。”姥姥放下笔，把稻草小人用红布包好，小心地塞进我的枕头底下，又摸了摸我的额头，确认没发烧，才松了口气，“这几天别让外人来家里，尤其是属虎的，阳气太盛，会惊着替身，坏了事儿。我明天一早过来，把替身送到你们老宅的老榆树下烧了，得赶在太阳出来之前，趁天门没开透，没人查岗。”

妈妈点了点头，姥姥拍了拍她的肩膀，又看了一眼床上的我，才拿起门口的棉帽，我先回屯子了，你今晚别睡太沉，多看着点孩子，今晚要是有什么动静，你就假装听不见。千万别让他凉着。有啥事儿，就让小民回去找我。

爸爸送姥姥出门，回来时看见妈妈坐在床边，正小心翼翼地把那个三角形的小红布系在我的脖子上。红布贴在我的胸口，被体温焐得暖暖的，妈妈攥着我的小手，眼泪无声地掉在我的手背上，她的声音轻得像耳语：“你是颜字辈，你爷给你起的东字，就叫李颜东吧！咱不回去了，妈陪着你，咱好好活着……”

窗外的风还在刮，可屋里的温度却渐渐热了起来，我躺在暖和的褥子上，哭声慢慢小了，小嘴巴动了动，像是在找奶吃，最后竟沉沉睡了过去。妈妈守在我身边，一夜没合眼，眼睛盯着我的胸口，看着我那粉色的身体，胸口呼哒呼哒微弱的起伏，仿佛皮肤是透明一样，能直接透过皮肤看见我那残缺的心脏。妈妈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不管姥姥的法子能不能管用，只要有一点希望，她就不会放弃——她要留住我，留住她刚来到这个世界上的孩子，留住这个家里的一点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