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水土难服(2/2)
沈言看着他眼里的憧憬,心里五味杂陈:“苏联的经验是好,可咱得看自己的地,看自己的人。就像种庄稼,人家的种子适合黑土地,咱的种子得适合黄土坡,硬换,长不出好庄稼。”
年轻干部愣了愣,没再说什么,转身走了。沈言知道,他没听进去。在那个年代,“苏联老大哥”是标杆,是模板,没人敢质疑,更没人敢说“不一样”。可不一样就是不一样,国情、土地、人心,哪一样都没法照搬。
饥荒的蔓延,让这种“不一样”更加凸显。苏联农庄靠着国家调拨能熬过难关,中国的农村却只能靠自己。地里没粮,就挖野菜;野菜挖光,就剥树皮;树皮没了,就只能眼睁睁看着人倒下。
沈言在公社的医疗点看到过太多这样的场景:孩子们因为营养不良水肿,肚子鼓得像皮球;老人躺在床上,眼神浑浊,连呼吸都微弱;年轻力壮的汉子,走路都打晃,更别说下地干活。
“要是按以前的法子种,就算收得少,也不至于饿成这样。”一个老中医一边给孩子扎针,一边叹气,“自家的地,总能想出法子多收点;集体的地,谁都不上心,可不就成了这样?”
沈言没法反驳。他知道,这不是哪个人的错,是探索路上的代价。国家想快点富强,想学着别人的样子走捷径,却忘了脚下的路不一样,肩上的担子不一样。就像摸着石头过河,摸到的石头不一样,走的步子自然也不一样,摔跤在所难免。
离开公社那天,沈言最后看了眼“红旗农庄”的牌子。风把牌子吹得咯吱响,像是在呻吟。地里依旧没人好好干活,社员们三三两两地蹲在田埂上,望着远方,眼神空洞。他们或许不知道什么是“国情”,什么是“集体化”,可他们知道,肚子饿是真的,日子苦是真的。
坐在回城里的车上,沈言望着窗外掠过的土地,心里沉甸甸的。他知道,这场饥荒不仅仅是天灾,更是“人祸”——是盲目学习的代价,是脱离实际的后果。苏联的石头,终究没能铺好中国的路。
车到站时,夕阳正红。沈言走在回家的胡同里,见院里的人又在排队领粮,这次的粮票更少了,每人手里的窝窝头小得像拳头。秦淮茹抱着槐花,站在队伍后面,脸色比纸还白。
“沈同志,你回来了。”她勉强笑了笑,“今天的窝窝头,掺了不少糠。”
沈言点点头,从兜里摸出两个野菜团子,塞给她:“早上挖的,能填填肚子。”这是他用空间里的玉米面和野菜做的,不敢太精细,怕引人怀疑。
秦淮茹接过团子,眼圈红了:“总吃你的,我都不好意思了。”
“都是邻居,说这些干啥。”沈言笑了笑,转身回家。他知道,自己这点帮助微不足道,解决不了全国性的饥荒,也改变不了探索路上的阵痛。可他能做的,只有守好自己的方寸之地,帮一把身边的人,在这艰难的日子里,多添一点暖意。
晚上,沈言坐在灯下,看着墙上的中国地图。地图上的山川河流,像血脉一样蜿蜒。他忽然明白,中国的路,终究得中国人自己走。苏联的经验可以借鉴,但不能照搬;别人的石头可以参考,但脚下的河,还得自己一步一步蹚过去,哪怕水深水浅,哪怕有暗礁险滩。
这场饥荒,是阵痛,也是教训。它让国家明白,脱离国情的照搬只会适得其反;也让人们明白,好日子不是喊出来的,是靠一锄头一锄头刨出来的,是靠一颗心一颗心焐出来的。
窗外的风还在吹,带着寒意。沈言吹灭油灯,在黑暗中闭上眼睛。他不知道这阵痛还要持续多久,只知道,只要不放弃探索,不忘记教训,总能找到属于自己的路,总能等到雨过天晴的那天。而他,会在这等待中,守好自己的初心,守好身边的人,静待花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