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前尘旧梦(2/2)

沈言看着他们忙碌的背影,心里忽然有种奇妙的感觉。上辈子的他,只能在屏幕上为壁画的损坏惋惜,这辈子,却能用几匹布为它们挡挡风沙。这种“能做点什么”的踏实,比单纯的游览更让人满足。

离开敦煌,他又去了九寨沟。那会儿的九寨沟还没通公路,只能骑马进去。山路崎岖,马走在栈道上,蹄子敲得木板“咚咚”响,旁边就是深不见底的峡谷,溪水在谷底唱着歌,声音清得像银铃。

“同志,抓稳了!前面有段险路!”马夫是个藏族小伙,汉语说得不太流利,却很热心,时不时回头看看他。沈言握紧缰绳,看着两边的彩林——枫叶红得像火,桦树黄得像金,松树绿得像玉,溪水在林间穿来穿去,把色彩都揉碎在水里,像流动的调色盘。

上辈子他只在纪录片里见过九寨沟的水,说那是“上帝打翻的调色盘”,可真站在这里,才发现任何比喻都显得苍白。水是活的,是有灵性的,能映出天的蓝、树的绿、山的青,连水底的鹅卵石都看得清清楚楚,像撒在玻璃缸里的宝石。

晚上住在藏民的帐篷里,女主人端来酥油茶,碗沿还沾着奶渍,喝起来有点咸,却暖得人心头发热。男主人弹着马头琴,琴声呜呜咽咽的,像峡谷里的风。沈言看着帐篷外的星空,星星密得像撒了把碎钻,银河清晰得仿佛伸手就能摸到——这是他上辈子在光污染严重的城市里,永远见不到的景象。

“这里的星星,和你们城里的一样不?”藏族小伙好奇地问。

沈言摇摇头,指着银河:“城里看不到这个,太亮了。”

小伙笑了:“我们藏族人说,星星是祖先的眼睛,在看着我们呢。”

沈言心里一动。是啊,上辈子的他,不就是被这双“眼睛”看着吗?看着他在格子间里挣扎,看着他错过的风景,看着他未竟的梦想。而这辈子,他终于挣脱了束缚,站在了这片星空下,让星光洒在脸上,像祖先的抚摸。

一路走来,他看过泰山的日出、黄山的云海、西湖的烟雨、漓江的碧水;吃过大理的弓鱼、敦煌的枸杞、九寨的牦牛肉;遇见过守松的老汉、对歌的姑娘、画壁画的匠人、放马的小伙。这些风景,这些人,这些味道,都成了他这辈子最珍贵的收藏,比空间里的金银珠宝、古董字画值钱百倍。

这天,沈言站在壶口瀑布边,看黄河水奔腾咆哮,撞在岩石上,激起冲天的水雾。阳光穿过水雾,架起一道彩虹,横跨在浊黄的河面上,美得惊心动魄。旁边有个背着相机的老人,正对着瀑布拍照,嘴里念叨着:“一辈子就为看这一眼。”

沈言忽然想起上辈子的自己。如果那时有人告诉他,你下辈子能走遍这些地方,能亲眼看、亲手摸、亲口尝,他一定觉得是天方夜谭。可现在,这一切都成了真。

他笑着迎向扑面而来的水雾,冰凉的水珠打在脸上,带着黄河的泥沙味。这味道,这声音,这震撼,都是真实的,是他用两辈子换来的幸运。

“值了。”他在心里对自己说。

上辈子的遗憾,这辈子补了;上辈子的梦想,这辈子圆了。至于未来会怎样,空间会怎样,他不知道,也不想多想。他只知道,脚下的路还长,眼前的景还多,他要继续走下去,把这辈子活得热热闹闹、明明白白,才不算辜负这场重生,不算辜负这大好河山。

风卷起水雾,打湿了他的头发,也吹起了他的衣角。沈言望着奔腾的黄河,嘴角扬起一抹笑意。前尘旧梦已远,此世新程正长,他的脚步,还要朝着更远方的风景,一直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