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一瓶预支的百炼膏（1/2）

陈玄垂下眼睑，如同所有感到不安的底层散修一般，下意识地低头加快脚步，只想尽快回到那相对熟悉的药田之中。

途经一处断墙根，隐约传来几个散修凑在一起的低声议论：

“听说了吗？荆家…真的凑齐了！”

“…碧水玄龟甲，千年石钟乳…哪一样不是要命的宝贝？”

“林家这下赚翻了…不过，荆家那位天才要是真能恢复，这点代价也算值了？”

“值？哼，我看悬。九转续脉丹是那么好炼的？就算林远山亲自出手，成丹率又能有几成？万一炼废了……”

“嘘！噤声，不要命了？这也是我们能议论的？”

陈玄脚步未停，仿佛什么也没听见，内心却如冰镜般清晰映照一切。

消息终于证实了。荆家付出了难以想象的代价，换取了那一线渺茫的希望。

这场豪赌，已然掀起波澜。

两大家族未来数十年的势力格局，或将重新洗牌。

林家坐收渔利，实力将空前膨胀。

荆家则如同押上一切的赌徒，成败在此一举。

坊市间骤然紧张的气氛，正是这场巨赌掀起的涟漪。

明里暗里，不知有多少双眼睛正紧紧盯着那即将开炉的九转续脉丹。

成功，或失败，都将引发难以预料的震荡。

陈玄回到木屋，无声沉入地底。

他并未立即开始修炼或炼丹，而是静坐盘息，将外界信息在脑中细细梳理。

风波已起，他这蛰伏之人，更需谨言慎行。

药田、丹坊，两点一线，绝不多事，绝不好奇。

任何与荆、林两家相关的漩涡，都必须远离。

同时，也需更加留意董小忠那边的动静。

百炼膏的售卖必须越发谨慎，这敏感时期，任何微小的异常都可能被放大审查。

他闭上眼，蛰龙眠缓缓运转，将一切杂念与外界纷扰尽数压下，心神沉入绝对的冷静。

陈玄一如既往，往返于药田与丹坊之间。

他步伐沉稳，气息收敛得恰到好处，始终维持在炼气一层该有的微弱水准。

每日准时到丹坊点卯，将孙芸吩咐的药材分拣、预处理做得一丝不苟。

丹房内的所有杂活，如今已悉数落在他肩上。

清理炉渣、刮拭炉壁、分装边角料……他做得耐心细致，不见半分不耐。

至于控火，他只严格按照孙芸指示的幅度与时机进行调整，目光专注炉火变化，指尖把控灵力输出的平稳。

从不对丹炉内药液的具体变化流露好奇，更未对投入的珍稀辅料或孙芸那繁复的凝丹手诀显出探究之意。

这份懂得恪守边界、心无旁骛的专注，反而让孙芸觉得省心。

对她而言，一个懂事、勤快、且知分寸的伙计，远比一个心思活络的学徒更有价值。

唯有在深夜，十丈地底。

陈玄才会取出那只灰扑扑的储物袋。

如今，整个芸颜丹坊炼丹产生的所有药材碎料，皆经他手，最终归于此处。

结合《赵师丹道手札》的领悟与日益纯熟的控火技巧，百炼膏的炼制效率远超以往。

赤铜炉嗡鸣，净尘阵微光流转，地洞中药香弥漫，虽仍驳杂，却比以往纯粹数分。

一炉炉药膏凝结而出，被小心刮下，装入瓷瓶。

算上此前积攒，扣除此次需交给董小忠的五瓶，他手头可动用的百炼膏，已达二十四瓶。

这是一笔对炼气初期修士而言，堪称庞大的资源。

坊市的气氛日渐紧张，沉滞而压抑。

荆家为少主筹备炼制九转续脉丹之事，如巨石投入暗流汹涌的深潭，激起的涟漪裹挟着各方势力，

使得白鱼坊市，尤其是南区，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平静。

荆家展现了惊人的控制力。

巡守子弟身着统一服饰，修为明显高出寻常散修一截，其中不乏气息凝练的好手。

他们眼神锐利，带着冰冷的审视，所过之处，空气都仿佛凝固。

以往常见的斗法争抢、欺压勒索近乎绝迹，连贫民窟最底层的扒手混混都收敛行迹。

在这般高压下，坊市治安反而达到了前所未有的程度。

然而，这平静的表象之下，是几乎凝成实质的压抑。

每一个生面孔都会引来无声的审视，任何稍大的灵力波动都可能触发荆家敏感的神经。

人人自危，谨言慎行，生怕一不小心便被卷入滔天漩涡。

数日后，趁一次劳作间隙，陈玄再度改换形貌气息，潜入贫民窟。

董小忠的窝棚比以往整洁些许，虽依旧破败，却少了些腐臭之气。

他周身灵力波动愈发明显，已至炼气一层顶峰，隐隐触及二层门槛。

这般进度，让陈玄目光微凝。

此子悟性与韧性确实出众，若灵根不俗，前途未必仅限于此。

“前辈。”董小忠恭敬递上一个有些磨损的布袋。

陈玄接过，目光一扫，十五块下品灵石，分毫不差。

他取出五瓶百炼膏，同时点出一块半灵石弹了过去，嘶哑道：

“眼下风声紧，荆家耳目众多。药膏售卖须比往日更加谨慎，宁可慢些，不可出错。任何微小的异常，都可能引来排查。”

董小忠神色一凛，重重点头：“小忠明白，定会更加小心。”

他这次却未立刻收起灵石，而是深吸一口气，对陈玄深深一揖，语气恳切而坚定：

“前辈，此次报酬，小忠想……想预支。连同这一块半，恳请前辈允我兑换一瓶百炼膏。”

他抬起头，眼神炽热：“此药于修行大有裨益，小忠想尽快提升实力。”

陈玄沉默地看着他，眼瞳如深井般不见底。

坊市底层挣扎求存的经历，让董小忠远比同龄人更懂察言观色。

他立刻补充道：“小忠深知规矩，仅此一次，下不为例。往后必定更加尽心尽力，绝不敢误事。”

陈玄的目光在他那因紧张而微微绷紧的肩膀上停留了一瞬。

董小忠修炼速度，在这贫民窟中堪称罕见，其所展现出的悟性与韧性，远超寻常散修。

若得机缘，未必不能有所成就。

与此子相处，或许不必再全然如以往那般纯粹利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