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归墟之岸与寂灭王庭（1/2）

当太平的靴底第一次触碰到归墟之岸那冰冷、细腻、却又仿佛蕴含着无尽重量的“沙砾”时，一种难以言喻的悸动穿透了他的灵魂。

那不是声音，也不是触感，而是一种直抵存在本源的回响。

脚下的每一粒“沙”，仿佛都不是真正的沙粒，而是无数星辰寂灭后残留的、被研磨到极致的尘埃，是文明坍缩后的骨灰，是时间尽头凝固的叹息。

它们冰冷得不带一丝温度，却沉重得仿佛承载着整个宇宙的历史与终结。

空气——如果这虚无之地还能称之为空气的话——凝滞得如同亿万年未曾流动的深水。

没有风，没有气味，甚至没有真正意义上的“空”与“实”的界限。

一种绝对的、令人窒息的静寂笼罩着一切，这静寂并非无声，而是仿佛有无数细碎到超越听觉极限的、来自万物终结时的哀嚎被强行压抑、糅合后形成的、永恒的背景嗡鸣，直接作用于意识深处，让人头皮发麻。

光线——或者说，替代光线的存在——是一种弥漫的、缺乏来源的、病态的灰蒙蒙的“微明”。

它无法真正照亮什么，反而让一切事物的轮廓都显得模糊、扭曲，仿佛隔着一层布满污垢的厚毛玻璃观看。

远处的景物沉浸在这片死寂的灰霾中，若隐若现，充满了不真实的诡谲感。

太平艰难地呼吸着——尽管他很快意识到，这里的“呼吸”只是一种维持生命体征的本能动作，实际上并无任何气体交换——他感到自身的能量，甚至思维，都在被这片天地缓慢地、无可抗拒地“稀释”和“同化”。

混沌初火在体内自发地加速运转，星辰钥匙在掌心散发出更加温暖坚定的光芒，才勉强抵御住这种无处不在的消融与侵蚀。

他回头望去，来路已不可见。

“初诞星槎”如同一个被巨兽啃噬过的残破贝壳，静静地半埋在灰烬般的“沙滩”上，表面覆盖着一层迅速凝结的、类似霜冻的灰色物质，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失去光泽，变得与周围环境融为一体。

它完成了最后的使命。

没有退路了。

太平转回身，目光投向那片无边无际的、死寂的“海滩”，以及极远处那座巍峨、残破、如同蛰伏巨兽骨骸般的黑色宫殿轮廓。

星辰钥匙传来的微弱而坚定的牵引力，如同黑暗中唯一的丝线，指引着他前进的方向。

他迈开了脚步。

每一步落下，都异常艰难。并非沙地松软，相反，它有一种诡异的坚实，但每一步都需要耗费巨大的意志力来抬起，仿佛脚下不是尘埃，而是无数凝固的时空和沉重的记忆。

脚下的“沙砾”在受压时，偶尔会极其短暂地闪烁一下难以形容的色彩碎片——或许是某颗恒星最后爆发的余晖，或许是某个文明最后一声祈祷的残响，旋即又迅速湮灭于永恒的灰暗之中。

他开始向前跋涉。

四周是难以想象的空旷与死寂。只有他孤独的脚步声——或者说，是靴子挤压那些特殊“沙砾”时发出的、极其细微的、仿佛能吸收所有声音的“沙沙”声，是这片绝对寂静里唯一能证明他还在移动的、令人心悸的声响。

他的目光扫过沿途的景象。

巨大的、早已失去所有能量波动的星辰核心，如同黑色的、布满孔洞的巨石，半埋在灰烬中，表面残留着被恐怖力量撕裂的痕迹。

某些无法辨认其生物分类的、巨大到超乎想象的骨骸，以扭曲痛苦的姿态凝固着，有些骨骼呈现出晶化或金属化的诡异特征，仿佛在消亡前经历了难以理解的变异。

战舰的残骸更是五花八门，从风格古朴、覆盖着未知符文的水晶舰体，到科技感十足、却被某种力量揉搓成抽象金属雕塑的合金战舰，甚至还有一些仿佛由纯粹能量或精神体构成的、如今只剩下模糊轮廓的载具遗迹……它们像是被随意丢弃的玩具，散落在这片无垠的坟场之上。

还有一些奇异的造物碎片，完全超出了太平的理解范畴：不断变换形状却永远无法完成的几何体、内部仿佛囚禁着永恒旋转星云的透明立方体、不断发出无人能懂的低语声的破损石碑……

这一切，都死寂无声。没有任何能量残留，没有任何生命迹象，只有纯粹的、彻底的“终结”本身。

“这里……就是一切的终点吗？”太平的心中，不受控制地涌起一股巨大的渺小感和虚无感。

与这囊括了无数纪元、无数文明的终极坟场相比，个人的存在、恩怨、甚至他所背负的使命，似乎都变得微不足道起来。

“我所做的一切……又有何意义？最终不过与此同尘……”一个充满诱惑的、消极的念头如同沼泽中的气泡，悄然浮现在他的脑海。

周围的寂静仿佛在低语，劝说他放弃，融入这永恒的安眠。

但就在这时——

嗡……

掌心的星辰钥匙，再次散发出一阵温暖而坚定的波动，如同母亲温柔却有力的手，轻轻拂过他的心神，驱散了那些冰冷的低语。

钥匙内部，那三枚碎片完美契合处，流淌出的光芒仿佛带着某种不屈的、源自万物之初的生机与韧性。

“不……”太平猛地摇了摇头，眼神重新变得锐利而坚定，“终结并非意义。抗争的过程，守护的存在，才是意义所在！寂渊星民、虚空巨鲸、乃至这无数消亡的文明……它们并非心甘情愿地躺在这里！它们的终结，正是为了警示后来者，为了给生者争取时间！”

他想起了寂渊之王最后的牺牲，想起了虚空巨鲸悠远的祝福。

他的目光掠过那些残骸，仿佛能看到它们曾经闪耀的光芒和奋战的壮烈。

“我承载的，不仅仅是自己的生命，更是它们未能完成的希望！”

信念如同利剑，斩断了虚无的侵蚀。他的脚步虽然依旧沉重，却变得更加坚定。

混沌初火在体内燃烧得更加旺盛，仿佛在与这片死寂之地进行着无声的对抗。

他继续前行，如同一个孤独的朝圣者，走向那宿命的终点。

不知走了多久，时间在这里失去了度量意义。或许是一瞬，或许是千年。

前方的景象开始发生变化。

“海滩”逐渐向上延伸，形成了一片低矮的“丘陵”。

那些丘陵的“土壤”，呈现出更加暗沉的色泽，仿佛凝固的血液。

开始出现一些巨大无比、断裂的黑色石柱和坍塌的拱门，它们风格极其古老、宏大的同时，又透着一股令人不安的扭曲和非理性，仿佛是由疯子在梦中设计而成。

这些建筑的残骸上，覆盖着厚厚的、如同灰绒般的沉积物，但依旧能看出表面雕刻着无数难以理解的、混乱的、仿佛记载着宇宙终极癫狂的浮雕和符号。

只是看上一眼，就让人头晕目眩，心智动摇。

星辰钥匙的牵引力在这里变得强烈起来，明确地指向丘陵的彼端。

太平提高了警惕，灵觉如同最纤细的蛛丝般向四周蔓延开去。

这里的寂静，似乎变得更加“浓郁”和“粘稠”，仿佛隐藏着什么。

突然！

咔哒……咔哒……

一阵极其轻微、却在这绝对寂静中显得异常刺耳的、仿佛骨骼摩擦的声音，从侧前方一根断裂的石柱后方传来！

太平瞬间静止，身体微微低伏，混沌初火之力凝聚于双目，锐利的目光穿透灰霾，锁定了声音来源。

只见那石柱之后，一个身影……缓缓地、极其僵硬地……挪动了出来。

那根本不能称之为一个完整的“生物”！

它大致保持着一个人形轮廓，但全身似乎是由无数种不同生物的残肢断臂、破碎的机甲零件、以及……凝固的灰烬，被某种力量强行糅合、拼接而成的恐怖造物！

它的“头颅”是一个扭曲的金属头盔和半颗干瘪头颅的结合体，一只眼眶中闪烁着微弱的、混乱的红光，另一只则是一个不断滴落黑色粘液的窟窿。

它的手臂，一条是某种昆虫般的锋利骨刃，另一条则是锈迹斑斑、还连着半截管道的机械臂。

它的下肢更是由反关节的兽肢和履带残骸拼凑而成，移动时发出那令人牙酸的“咔哒”声。

它身上没有任何生命的气息，只有浓郁的、冰冷的死寂和……一种对一切生者存在的、刻骨铭心的怨毒与憎恨！

“归墟残响……”太平心中一凛，想起了星辰钥匙信息库中的警告。

这些是归墟之地自然生成的、由无数消亡者残留的怨念与碎片结合形成的、本能攻击一切外来活物的可怖存在！

那残响似乎也“嗅”到了太平身上那与这片死寂格格不入的生命气息，它那混乱的红光猛地锁定太平，下颌骨（如果那还能称之为下颌）机械地开合着，发出一种仿佛无数人临终哀嚎混合而成的、无声的尖啸！

下一刻，它那反关节的下肢猛地一蹬地面，扬起一片灰烬，以一种与其僵硬外表不符的、如同鬼魅般的速度，挥舞着那柄昆虫骨刃，朝着太平猛扑而来！速度快得只留下一道灰白的残影！

太平早有准备，面对这种没有理智、只有毁灭本能的怪物，无需多言！

就在那骨刃即将临体的刹那，太平的身体如同没有骨头般微微一晃，差之毫厘地避开锋芒，同时右手并指如剑，指尖一点高度凝聚的混沌初火骤然亮起，精准无比地点向了那残响头颅上闪烁着红光的眼眶！

嗤！

一声轻响，仿佛烧红的烙铁烫入了冰水！那点乳白色的净火瞬间侵入残响体内！

“嗷——！！！”

残响发出了真正意义上的、凄厉无比的惨叫（这一次有了声音）！

它那拼凑而成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膨胀，无数混乱的怨念碎片被净火强行净化、蒸发！

乳白色的火焰从它的眼眶、口鼻、以及身体的拼接缝隙中喷射而出！

短短一息之间，这个可怕的怪物就如同被投入烈火的蜡像，迅速消融、坍塌，最终化为一小滩迅速凝固的黑色灰烬，再无动静。

战斗结束得极快。但太平的脸色却更加凝重。

“好强的怨念聚合体……而且，只是最外围的杂兵……”他能感觉到，这残响的实力大约相当于寂渊星上那些较强的腐化怪物，但其攻击中蕴含的那种纯粹的、冰冷的死寂与怨毒，对生者意志的冲击力更强。

“这里的‘残响’，恐怕数量不少……”

他的预感很快成为了现实。

仿佛是被刚才那短暂战斗的能量波动所吸引——

咔哒…咔哒咔哒……

嗬…嗬嗬……

……

四面八方，那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开始密集地响起！

灰雾之中，一个又一个扭曲、拼凑、散发着冰冷怨毒气息的“归墟残响”，如同从坟墓中爬出的尸骸，缓缓地、或是迅疾地显露出身形！

它们形态各异，有的庞大如小山，由无数战舰残骸拼成；有的细小如猎犬，由破碎的骨骼和利齿构成；有的甚至漂浮在空中，由怨念和能量碎片凝聚……它们的数量，越来越多，密密麻麻，如同潮水般从丘陵的各个角落涌现出来，那无数点混乱的红光或黑洞洞的“目光”，齐刷刷地锁定了场中唯一的活物——太平！

“麻烦了……”太平深吸一口冰冷的死寂空气，眼神变得无比锐利。

他缓缓摆开了战斗的架势，混沌初火在体内如同熔炉般轰然运转，体表浮现出淡淡的乳白色光晕，星辰钥匙在他掌心散发出更加璀璨的光芒，如同一盏在无尽黑暗中被点亮的孤灯。

一场数量悬殊的、在万物坟场之中的血腥厮杀，即将爆发！

最先扑上来的是一群速度极快、如同猎犬般的残响！

它们嘶吼着，利爪和牙齿闪烁着寒光，从正面和两侧同时扑来！

太平眼神一冷，不退反进！

他的身影瞬间变得模糊，如同鬼魅般切入猎犬群中！

双掌翻飞，指尖流淌着净世之火，或拍或点，或切或削！

嗤嗤嗤嗤——！

每一次接触，都伴随着一声短暂的凄厉惨叫和一股黑烟的升起！

那些猎犬残响根本近不了他的身，就在混沌初火的净化下纷纷瓦解崩碎！

但更多的残响从四面八方涌来！

一只由巨大骨爪和金属触手拼成的残响，如同攻城锤般从正面狠狠砸下！

头顶，几只漂浮的、如同幽灵般的能量体残响射出冰冷的怨念射线！

侧后方，一个如同多足坦克般的残响碾压着地面冲撞而来！

“滚开！”

太平低吼一声，猛地一跺脚！磅礴的混沌初火之力以他为中心，如同冲击波般向四周爆发开来！

轰！

冲得最近的十几个残响瞬间被震飞、净化！清出了一小片空地！

但更多的残响立刻填补了空缺！它们仿佛无穷无尽！

太平的身影在怪物的浪潮中辗转腾挪，双掌化作死神的请柬，每一次闪烁，都必然有一个或多个残响化为飞灰！

他的动作简洁、高效、致命，将力量控制得妙到毫巅，绝不浪费一丝一毫！

星辰之泪的力量则护住周身，抵御着那些无形的怨念冲击和精神侵蚀。

战斗激烈到了极点！灰烬飞扬，黑烟滚滚，凄厉的惨叫此起彼伏！

太平如同一个不知疲倦的杀戮机器，精准地收割着这些亡者的回响！

然而，残响的数量实在太多了！它们悍不畏死，前仆后继！太平的防御圈被不断地压缩，活动空间越来越小！

“不能这样下去！会被活活耗死在这里！”太平心念电转，“必须突围！向着宫殿方向！”

他看准一个方向，那是残响数量相对较少的一侧，也是宫殿所在的方向！

“破！”

太平猛地深吸一口气，体内力量再次爆发！

他不再追求点杀，而是将混沌初火之力高度压缩于右拳之上，整个拳头散发出如同小太阳般刺眼的光芒！

“归墟……崩拳！”

他一拳向前轰出！

嗡——！！！

一道粗大无比的乳白色光柱，如同咆哮的光龙，瞬间犁过了前方的残响群！

所过之处，无论是猎犬般的小型残响，还是坦克般的巨型残响，都在净世之光中无声无息地消融、汽化！

硬生生在密密麻麻的残响潮水中，开辟出了一条短暂的、布满飞灰的通道！

太平毫不迟疑，身形如同离弦之箭，沿着这条通道向前猛冲！

他的速度极快，瞬间就冲出了数百米！

然而，就在他即将冲出这片丘陵区域，前方隐约可以看到一片相对开阔的、通往黑色宫殿的平原时——

异变陡生！

前方地面，猛地炸裂开来！一个庞大到超乎想象的阴影，从地底轰然钻出，挡住了他的去路！

那是一个……怎样恐怖的存在啊！

它几乎像是一座小型山丘！

主体是由无数艘巨大战舰的残骸、以及难以计数的各种生物巨大骸骨，被某种力量强行熔铸、拼接而成的、难以名状的聚合体！

它的表面，覆盖着一层厚厚的、不断蠕动着的、由怨念和灰烬构成的“血肉”！

无数张痛苦扭曲的“面孔”在那“血肉”表面浮现、哀嚎、又沉沦下去！

它的“头部”位置，镶嵌着一颗巨大无比、早已失去光泽、布满了裂纹的星辰核心，核心中央，一只巨大、空洞、流淌着黑色血泪的“眼睛”，猛地睁开，死死地锁定了太平！

一股远超之前所有残响的、令人灵魂冻结的恐怖威压，如同实质般碾压而来！甚至让太平前冲的身形都为之一滞！

“归墟……聚合体！”太平瞳孔剧烈收缩，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

这怪物的实力，绝对达到了之前那个面具人，甚至机械神甫的级别！

它是这片区域残响的“王”！

*“吼——！！！”

那聚合体发出了震耳欲聋的、混合了无数种绝望尖叫的咆哮！

它那由无数金属碎片和骨骼构成的、如同巨型狼牙棒般的“手臂”，带着毁灭一切的气势，朝着太平当头砸下！

速度与它的体型完全不符，快如闪电！

阴影瞬间笼罩了太平！恐怖的风压将地面的灰烬都压得向下塌陷！

避无可避！

太平眼中闪过一抹疯狂与决绝！他知道，普通攻击根本奈何不了这种庞然大物！

“只能赌一把了！”

他没有试图硬抗或躲避，而是做出了一个极其冒险的举动！

他将绝大部分混沌初火之力，瞬间灌注到了星辰钥匙之中！

“钥匙！共鸣！引导我！”

嗡——！！！

星辰钥匙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一股强烈无比的、带着某种“权限”意味的波动，猛地扩散开来！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那巨型狼牙棒即将把太平砸成肉泥的刹那——

奇迹发生了！

那恐怖无比的聚合体，它的动作……猛地僵直在了半空！

它那只巨大的、流淌着黑血的空洞眼睛中，猛地闪过一丝极其短暂的、混乱的、似乎是……敬畏？

或者说，是某种烙印在构成它本体的那些残骸最深处的、对星辰钥匙所代表力量的……本能恐惧！

它的攻击，停滞了！虽然只有短短一瞬！

但对于太平来说，足够了！

“就是现在！”

太平的身影如同鬼魅般，从狼牙棒下的阴影中疾射而出！

他没有攻击聚合体那庞大而坚固的身体，而是直扑它头部那颗巨大的、作为“眼睛”的星辰核心！

他的目标，是那颗核心中央，那只空洞的、流淌黑血的“眼睛”！

那里，是它所有怨念和力量的汇聚点，也是最脆弱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