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守夜(2/2)

过了好几秒,斯内普像是终于下定了某种决心,做了一个连他自己都感到意外的动作。

他伸出双臂,有些僵硬地、几乎是笨拙地,将眼前这个高大却显得异常脆弱的男人,轻轻地拥入了怀中。

这个拥抱并不熟练,甚至带着点不知所措的意味。

斯内普的身体依旧紧绷,但他的手臂却稳稳地环住了泽尔克斯的腰背,提供了一个实实在在的、沉默的支撑点。

泽尔克斯的身体先是猛地一僵,仿佛不敢相信发生了什么。

随即,他像是终于找到了浮木的溺水者,几乎是立刻反手紧紧搂住了斯内普,力道大得几乎让斯内普感到窒息。

他将脸深深埋进斯内普的颈窝,灼热而急促的呼吸喷洒在斯内普敏感的皮肤上,带来一阵战栗。

“……西弗……”他闷闷地、带着浓重鼻音的声音从斯内普颈间传来,手臂收得更紧,“……我好想你……”

斯内普被他勒得有些不适,但并没有推开。

他听着这没头没脑的话,感受着怀中身躯细微的颤抖,心中那点因被隐瞒而产生的不快和烦躁,在这一刻奇异地消散了不少。

他顿了顿,才用依旧干巴巴的语气回应:

“我们白天才见过。”

他甚至刻意加重了“白天”两个字。

“不一样……”泽尔克斯的声音带着一种深切的、仿佛源自灵魂的疲惫,“每次……每次被那些景象抓住……感觉都像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看不到你,也感觉不到你……只有……只有无尽的混沌和……”

他没有说下去,但斯内普能感受到他身体瞬间的紧绷,以及那未竟之语中蕴含的恐怖。

预言者的噩梦,他多少能想象一些。

那不仅仅是梦,是可能成真的碎片,是混乱时间线的冲击,是常人无法理解的精神折磨。

斯内普沉默了片刻。

他不太擅长安慰人,尤其是用言语。

他只能更紧地抱了抱泽尔克斯,一只手有些生疏地、轻轻拍打着他的后背,像安抚一个受惊的孩子。

然后,他做了一件更加超出自己预料的事情。

他微微偏过头,冰凉的、没有什么血色的嘴唇,极其轻柔地、带着一种郑重而珍惜的意味,贴上了泽尔克斯微微发烫的脸颊。

那个吻很轻,一触即分,却仿佛带着某种镇定的魔力。

泽尔克斯的身体明显地松弛了下来,紧箍着斯内普的手臂力道也稍稍放松。

他抬起头,冰蓝色的眼眸中水汽未散,却不再空洞,而是充满了依赖和一种近乎贪婪的注视,牢牢地锁着斯内普的脸。

“你……没喝我给你的镇静剂?”

斯内普看着他依旧有些苍白的脸色,以及眉宇间无法掩饰的疲惫,陈述般地问道。

那不是疑问,而是确认。

泽尔克斯摇了摇头,几缕银发随着他的动作晃动。

“……不想喝。”他低声说,带着点执拗,“不能依赖它……我不想变成只有依赖药物才能苟且偷生……我…需要保持清醒。”

斯内普不赞同地皱了下眉。

作为一个魔药大师,他深知适度药物的必要性,但也理解泽尔克斯对“成瘾”的顾虑,尤其是对于一位依赖于预知能力的人。

“那么,”斯内普看着他,黑眸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异常深邃,“你打算就这样硬扛着,直到下一次被噩梦撕碎,然后继续在我的房子里上演‘破坏王’的戏码?”

他的语气依旧算不上好,但泽尔克斯却从中听出了别的意思。

他没有生气,而是在……想办法。

泽尔克斯没有说话,只是用那双湿漉漉的眼睛看着他,仿佛在等待一个判决。

斯内普与他对视了几秒,最终,像是败下阵来般,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今晚,”他移开视线,语气生硬,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我在这里。”

泽尔克斯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像是注入了星光。

斯内普没有看他,自顾自地继续说道,仿佛在陈述一个实验步骤。

“我去拿我的枕头和被子。你,躺回床上去,闭上眼睛。我会一直在这里,”他指了指房间里唯一一张还算结实的靠背椅,“直到你睡醒,或者天亮。”

他没有说什么甜言蜜语,没有承诺驱散噩梦,只是提供了一个实实在在的、物理意义上的“在场”。

但这对于从未主动寻求过、也几乎未曾得到过如此直接守护的泽尔克斯来说,已经足够了。

他乖乖地松开斯内普,躺回床上,拉好被子,只露出一双眼睛,依旧一眨不眨地看着斯内普。

斯内普无视了他那过于专注的目光,转身回自己房间拿了寝具,然后真的就在那张硬邦邦的椅子上坐了下来,将被子随意地搭在腿上,魔杖放在手边,背脊挺直,如同一个沉默的哨兵。

他没有再看泽尔克斯,只是望着窗外那片沉沉的夜色。

房间里重新陷入了寂静,但这一次的寂静,不再冰冷和充满隔阂,而是流淌着一种无声的、坚实的安宁。

泽尔克斯凝视着斯内普在昏暗光线下显得格外清晰的侧影,看着他紧抿的唇线和似乎永远不会放松的肩线,感受着那存在本身所带来的、前所未有的安全感。

噩梦残留的寒意被一点点驱散,紧绷的神经终于得以松弛。

浓重的疲惫感如同潮水般涌上,眼皮变得越来越沉重。

在彻底陷入沉睡之前,他仿佛听到自己用极其微弱的、带着睡意的声音呢喃:

“……谢谢你……西弗……”

斯内普没有回应,甚至连动都没有动一下。

但他放在膝盖上的手,指尖几不可察地蜷缩了一下。

窗外的云层再次合拢,月光隐去,蜘蛛尾巷重归彻底的黑暗。

但在那间简陋的客房里,有人守着夜,有人安眠。

对于两个习惯了在黑暗中独行的人来说,这或许,就是他们所能给予彼此的最深沉的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