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怪物与“脑子”(2)(1/2)

睡觉。

这两个字从杨天嘴里说出来,轻飘飘的,就像在说“喝水”一样理所当然。

靓坤却觉得,这比让他去铜锣湾单刀赴会砍死陈浩南还难。

他怎么可能睡得着?

唐楼的卧室只有一个,杨天毫不客气地占了。靓坤只能窝在客厅那张散发着霉味的掉皮沙发上,瞪着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天花板上那圈昏黄的灯渍。

他的脑子里像开了个马戏团,一会儿是天养义倒飞出去的画面,一会儿是马军那张能吓死人的脸,一会儿又是警署里那些差佬古怪的眼神。最后,所有杂念都汇成了一双……不,是无数双若隐若现的黑色丝袜,在他眼前晃来晃去,跳着嘲讽的探戈。

“操!”

靓坤低声咒骂了一句,烦躁地翻了个身。沙发太短,他的脚踝悬在外面,硌得难受。

他侧过头,能看到卧室的门留着一条缝。里面没有光,也没有任何声音。

杨天就这么睡着了?

在经历了这样一场腥风血雨、勾心斗角的夜晚之后,他竟然能睡得着?

靓坤不信邪,他蹑手蹑脚地走到卧室门口,透过门缝往里看。

借着窗外透进来的微弱晨光,他能看到杨天侧躺在床上,呼吸平稳而悠长。那张戴着眼镜时显得斯文又阴险的脸,此刻在睡梦中却异常平静,甚至可以说得上是安详。

他真的睡着了。

像一个结束了一天工作的普通上班族,而不是一个刚刚把整个港岛的黑白两道都算计进去的幕后黑手。

一股寒气,比凌晨的冷风更刺骨,顺着靓坤的脊椎一路爬上后脑勺。

他以前觉得,那些杀人不眨眼的疯子最可怕。现在他才明白,真正可怕的,是这种把天大的事当成寻常游戏,玩完之后还能安然入睡的怪物。

靓坤默默地退回沙发,再也生不出半点反抗或者质疑的念头。

他认了。

彻底认了。

这个叫杨天的年轻人,就是他的脑子。而他靓坤,从今往后,就是这个“脑子”手里最听话的一把刀,一双腿。

想通了这一点,盘踞在他心头的烦躁和恐惧,竟然奇迹般地消散了不少。天塌下来,有个高个子顶着。不,是有个怪物顶着。他只需要听话就行了。

唯一剩下的,就是那该死的丝袜……

迷迷糊糊中,靓坤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他做了一个噩梦,梦见自己穿着芭蕾舞裙和黑色网袜,在洪兴的年会上给蒋天生和一群堂主大跳天鹅湖,台下的乌鸦笑得比谁都大声。

“啊!”

靓坤惊叫一声,从沙发上弹了起来,满头大汗。

天已经大亮,阳光透过肮脏的窗户照进来,在空气中形成一道道光柱,无数尘埃在其中飞舞。

“醒了?”

一个平静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靓坤扭头,看见杨天已经穿戴整齐,正坐在餐桌旁,用一块干净的布,慢条斯理地擦拭着他的金丝眼镜。他换上了靓坤的衣服,却穿出了和靓坤截然不同的味道。靓坤穿是嚣张的古惑仔,他穿,就是刚从常春藤盟校毕业的精英律师。

“几点了?”靓坤揉着发胀的太阳穴,声音沙哑。

“早上八点。”杨天将眼镜戴上,整个人的气质瞬间又变得高深莫测起来,“坤哥昨晚睡得不好?说梦话了。”

靓坤的老脸一红,含糊地“嗯”了一声,没敢问自己说了什么梦话。

“叮铃铃——”

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响起,不是杨天那个神秘的手机,而是客厅里那台老旧的座机。

靓坤走过去,拿起听筒。

“喂?”

“坤哥!是我,傻强啊!”电话那头,傻强的声音压得极低,像做贼一样,“你现在方便说话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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