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醉鹤鸣处风波起(2/2)

展昭见他如此豁达,也不好再说什么。

白玉堂意犹未尽,转向小二:“酒!酒才是关键!女儿红!要三十年陈窖的!先来五斤!要温得恰到好处!记住,是温,不是烫!”

“好嘞!听涛阁贵客!蟹粉狮子头、碧螺虾仁、松鼠鳜鱼、叫化童鸡……” 伙计扯着嗓子,将那一长串令人咋舌的菜名复述一遍,最后拔高调子,“三十年女儿红温五斤——!” 嘹亮的吆喝声穿透雅间,引得楼下大堂不少食客纷纷侧目,交头接耳,猜测这听涛阁内来了何方神圣。

酒菜很快流水般送上。温润醇厚的女儿红倒入青瓷酒碗,琥珀色的酒液荡漾着浓郁的酒香;一道道色香味俱全的江南名菜摆满了一桌,热气腾腾,香气四溢,琳琅满目,堪比盛宴。

“来来来!苏公子,展小猫,先敬你们一碗!” 白玉堂豪气干云,端起酒碗,“今日得遇苏公子,是我白玉堂福气!也为展小猫终于不再死缠烂打,干一个!” 他仰头,“咕咚咕咚”便将一碗烈酒灌了下去,脸色瞬间浮起一层淡淡的红晕,更显风流不羁。

展昭无奈摇头,也端起碗:“苏公子,展昭敬您!” 他虽不善言辞,但敬酒的动作却带着江湖男儿的爽利,同样一饮而尽。

苏青阳含笑举杯:“二位请。” 举止优雅从容,酒液入喉,醇香绵长,神色却无半分变化,仿佛饮下的只是清水。这份深不可测的内力修为,再次让展昭与白玉堂心中暗凛。

酒过三巡,菜尝五味。白玉堂妙语连珠,展昭沉稳应对,苏青阳则大多含笑倾听,偶尔几句点评或发问,皆切中要害,言简意赅,显露出极深的阅历与智慧。气氛渐渐融洽热烈。

正当白玉堂眉飞色舞地讲到某次戏弄某个为富不仁的奸商时,雅间门外,一阵喧哗吵闹声由远及近,打破了这方雅境的和谐。

“……废物!连个雅间都弄不到?本少爷今日宴请贵客,岂能失了颜面?我不管你用什么法子,必须给我把‘翠玉阁’清出来!” 一个极其嚣张跋扈的年轻嗓音响起,带着一股令人不快的骄横与戾气。

“少…少爷,听涛阁已经被三位贵客包下了,押金都付了五十两呢!小的实在不敢……” 一个惶恐的、显然是酒楼管事的声音哀求道。

“五十两?哼!本少爷给你五百两!让他们滚蛋!我‘追魂刀’沈云鹤的面子,在无锡城还不好使了?” 那跋扈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威胁之意,“再敢啰嗦,信不信我拆了你这松鹤楼!”

话音未落,“砰”的一声巨响!翠玉阁紧闭的雕花木门竟被人从外面一脚狠狠踹开!

门扇撞在墙上,发出痛苦的呻吟。门口,赫然出现一群人。

为首者是一名身着华贵锦袍、面容阴鸷的年轻公子,约莫二十出头,腰间悬着一柄鲨鱼皮鞘、镶金嵌玉的雁翎刀,此刻正满脸戾气,鼻孔朝天。身后跟着四五个劲装大汉,个个太阳穴高高鼓起,眼神凶悍,显然都是硬手。其中一个身材尤为魁梧、脸上带着一道狰狞刀疤的大汉,正缓缓收回踹门的右脚,眼神凶狠地扫视着雅间内。

那自称“追魂刀”沈云鹤的年轻公子,目光如同刀子般刮过满桌珍馐和席间的三人。当他看到白玉堂那张俊美得不像话的脸以及一身纤尘不染的白衣时,眼中闪过一丝浓浓的嫉妒与不爽。再看到展昭沉稳刚毅、带着官威的气质时,眉头更是皱紧。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主位之上,那身着蓝衫、气质温润如玉、仿佛置身事外的苏青阳身上时,怒火彻底被点燃了!

自己报上名号,踢门而入,动静如此之大!对方三人竟无一人起身,甚至那主位的蓝衫青年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依旧慢条斯理地夹起一块晶莹剔透的水晶肴肉,蘸了点香醋,优雅地送入口中,细细品味!

无视! 赤裸裸的无视!

这比他指着鼻子骂娘更让沈云鹤感到羞辱!他沈云鹤是谁?江南漕帮帮主沈天雄的独子!“追魂刀”的名号在江南绿林也是响当当的!在无锡这一亩三分地,向来横着走!今日宴请几位从姑苏来的重要客人,本想包下最好的听涛阁彰显身份,却被人捷足先登!对方竟还敢如此藐视于他!

“狗东西!耳朵聋了?”沈云鹤一步踏进雅间,戟指苏青阳三人,声音尖利刺耳,“谁让你们占着翠玉阁的?不知道这是本少爷预定的地方吗?识相的赶紧滚蛋!否则,别怪本少爷刀下无情!”他猛地一拍腰间的雁翎刀刀柄,锵然作响。

他身后那几个凶悍护卫也同时上前一步,一股彪悍的煞气混合着浓郁的酒气扑面而来,眼神凶狠地锁定三人,只待主子一声令下便要动手清场。雅间内原本和谐的气氛瞬间被剑拔弩张的肃杀所取代!

展昭眉头紧锁,眼中闪过一丝厉色。身为开封府御前护卫,维护秩序是其职责,更见不得这等仗势欺人的行径。他缓缓放下酒杯,手已按在了腰间巨阙剑的剑柄之上,一股无形的、凝重如山岳的气势开始弥漫。若非顾及身份和地方稳定,他早已出手教训这等狂徒。

白玉堂却是另一番景象。他不但没有丝毫紧张,反而像是看到了什么极有趣的事情,桃花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他慢悠悠地给自己又斟了一碗女儿红,斜睨着门口那群不速之客,尤其是那个嚣张的沈云鹤,嘴角勾起一抹极其嘲讽、极其欠揍的弧度:

“啧啧啧,我当是哪条没拴好链子的疯狗闯进来了呢,汪汪乱叫,扰人清静。” 他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原来是个玩刀的?叫什么……‘追魂刀’?呵,名字倒是挺唬人。” 白玉堂呷了口酒,摇头晃脑,语带怜悯: “可惜啊可惜,刀是好刀,人嘛……啧啧,就是个不知天高地厚、仗着家里有几个臭钱和几分蛮力,就敢出来乱吠的……草包饭桶!”

“还预定?你当松鹤楼是你家开的茅房?想占就占?包间的押金单拿出来给小爷瞧瞧?拿不出来?那就是放屁!臭不可闻!”

“让爷滚蛋?就凭你?” 他一指沈云鹤,又指向那几个护卫: “还有你们这几个一脸蠢相的跟班?” 白玉堂最后将目光落回气得浑身发抖、脸色铁青的沈云鹤脸上,笑容灿烂又恶劣: “想动刀?好啊!小爷正好手痒!来来来,让小爷看看你这‘追魂刀’,到底是追别人的魂,还是……追你自己的魂下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