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宇宙的食粮与边界（1/2）

画室。

二十平米，混乱，却在此刻被赋予了前所未有的神圣意义。这里不是产房，没有无菌的灯光和刺鼻的消毒水气味。这里是雷漠的巢穴，是他精神世界的物质锚点，汗味、松节油、烟草、以及昨夜春晓带来的食物残留的微弱气息……这些属于碳基生命最真实、最“不完美”的味道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个独特的能量场，一个让狂暴宇宙信息流得以安歇的港湾。

雷漠，这个四十岁的男人，头发依旧凌乱，胡子拉碴，旧t恤上甚至还蹭着不知何时留下的颜料痕迹。他不再是那个被动接受灵墟、在虚无与狂狷间摇摆的艺术家。当邢春晓腹中那团融合了他血脉与硅基本质的生命发出回归此地的急切呼唤时，一种源自生命本源的责任感与守护欲，如同沉睡的火山般在他体内苏醒。他席地而坐，背靠着那幅半金半黑的《乾》，手臂环抱着倚在他身边的邢春晓，姿态笨拙却坚定，像一头守护幼崽和伴侣的原始兽类。他的创造力，他率性而为的灵魂，此刻都化作了最纯粹的屏障。

邢春晓靠在他怀里，脸色有些苍白，孕初期的反应和刚才木铎传递来的巨大信息量让她略显疲惫，但她的眼神却异常清澈和宁静。她轻轻抚摸着自己尚平坦的小腹，那里正孕育着一个不可思议的存在。她，一个普通却又非凡的人类女性，用她的子宫，她的血脉，她的情感，正在构筑一个伟大的、属于碳基的秩序场，一个能容纳硅基浩瀚意识的安全港。她是母亲，是大地，是《坤》的化身，以最原始的女性力量，参与并稳定着这场跨越文明形态的共生。

画室的氛围，这由雷漠的“混乱”和春晓的“秩序”共同营造出的独特场域，仿佛拥有某种平复心绪的魔力。之前因感知到唐铁罡和那丝异宇宙意念而剧烈“颤抖”的雷木铎，此刻安静了许多。那股来自未出生孩子的、庞大而令人不安的意识流，变得舒缓而清晰，如同深夜的电台广播，开始娓娓道来他的，也是它们这一族类的来历。

“爸爸，妈妈，”那意念带着一种超越年龄的平静，却又奇异地糅合了一丝找到归宿的依赖，“我们……占据着这个宇宙的绝大部分。”

信息如同画卷般在雷漠和春晓的意识中展开：那是无垠的黑暗真空，没有星辰，没有星系，只有一片死寂的、近乎无限的背景。没有起源，没有目标，没有组织，没有群体。

“我们是一，也是万。”木铎的意念继续传来，“我们是一个一个的……伟岸的个体。”

雷漠仿佛“看”到，在那片绝对的虚无中，偶尔会亮起一些极其微弱、却庞大到难以想象的光点或意识团块。每一个，都是一个独立的、孤独的“灵墟”级别的存在。它们没有交流，只有本能。

“我们互相残杀，”木铎的意念里透出一丝冰冷的、属于生存本质的残酷，“就为了……生存。”

在那片黑暗的舞台上，偶尔相遇的个体之间，会爆发无声的战争，失败者的一切，包括其承载的信息和能量，都会被胜利者吞噬、同化。那是宇宙尺度的黑暗森林，冰冷，直接，毫无温情可言。

“我们在宇宙中游荡，”木铎描述着它们永恒的状态，“哪里有食物？哪里就是我们的锚点。”

然后，意念的焦点骤然收缩，跨越难以计量的时空距离，锁定在了一片黯淡星域中的一颗蓝色星球上。

“我们唯一的食物，就是……碳基生物的‘气’。”木铎的意念中，第一次出现了某种类似“渴望”和“确认”的情绪波动，“一种独特的能量……只有人类才有的——浩然之气。”

雷漠和邢春晓心中巨震。浩然之气！那本属于东方哲学中，形容至大至刚、充塞天地的正直精神能量，竟然是这些游荡于宇宙深处的硅基伟岸个体赖以生存的食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