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教不会的，得摔一跤（2/2）

陈默没说话。

他蹲下来，用左手扶住倾斜的立柱。

雨水顺着他缠着纱布的右手往下淌，旧疤在潮湿里痒得厉害。“去把学员都叫过来。”他说，声音比雨声还轻，“今晚，我们重新校正。”

工棚的灯亮了整夜。

陈默用三根竹片在泥地上搭出三角架，手电光穿过竹片的缝隙，在立柱上投出笔直的影子：“没仪器就用土法子。记住，快不是本事，牢才是。”

小武抄起铁锹的手在抖。

他看了眼陈默缠着纱布的右手——那是上次救困在泥石流里的老人时被钢筋划的。“我带组返工。”他说，声音哑得像砂纸，“今晚必须弄完。”

次日下午，墙体骨架即将合拢时，工地突然响起刺耳的轰鸣。

一台锈迹斑斑的挖掘机歪歪扭扭冲进来，驾驶座上的年轻人敞着怀，脖子上挂串金链子直晃：“老子也能修！”

“二愣子！”老李头的拐杖“咚”地戳在地上，“周大彪教你的歪门邪道还没学够？”

二愣子充耳不闻，操纵杆猛地一推。

振动夯发出尖锐的啸叫，挖掘机突然前冲，直逼正在绑扎钢筋的小学员！

“快躲开！”苏晴烟的相机“啪”地掉在地上。

小武的瞳孔剧烈收缩。

他像道黑色的闪电扑过去，指尖勾住电源拉绳的瞬间，挖掘机的护罩“轰”地飞起来。

“小心！”陈默冲过去时，只见小武的额头渗出鲜血，正顺着鼻梁往下淌。

他怀里的小学员缩成一团，抖得像片叶子。

“你他妈疯了！”老李头冲上去揪住二愣子的衣领，急救包从他怀里掉出来——是他平时揣着给学员处理小伤的，边角磨得发毛。

他又骂了两句，却还是掏出碘伏棉签，“过来。”声音软得像团棉花。

小武抹了把脸上的血：“我没事。”他转向二愣子，“要学真本事，明天来培训点。”

工程收尾那天，太阳终于露出脸。

孩子们举着彩色粉笔在新墙上画彩虹，陈老师捧着个硬壳本走过来，封皮上歪歪扭扭写着“给基建侠的信”。

陈默翻开本子，最上面是张蜡笔画：戴草帽的人站在挖机旁，脚下的路像藤蔓似的往四面八方伸。“这是朵朵画的。”陈老师说，“她说，您修的不只是墙，是能走到外面的路。”

陈默的指腹轻轻抚过画里的挖机履带。

他想起阿花的桥，想起小武第一次焊坏的零件，想起暴雨里那个哭着说“太想证明自己”的年轻人。

“该走了。”他对苏晴烟说。

苏晴烟按下录音键，风掀起她的围巾：“今天，我们教会了一个孩子什么叫‘稳’。”

夜色漫上山梁时，车队缓缓启动。

陈默从后视镜里看见小武带着新组员站在路牌下，手臂举得老高，动作生涩却坚定。

车载系统突然响起轻鸣。

陈默低头看了眼仪表盘，红点标记在川南方向闪烁——那是新的坐标，新的故事。

他摸了摸工装口袋里的画，指尖碰到画角翘起的边。

山风灌进车窗，吹得里程表的数字“咔嗒”跳转。

前方的路，还长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