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英雄疼的时候，铁也生锈（2/2）

变故发生在护坡竣工前三天。

调查组的越野车碾过青石板时，溅起的泥水弄脏了老李头的白衬衫。“有人举报你们用劣质混凝土。”领头的王科长晃了晃手里的信封，“我们得现场查验。”

老李头的拐杖“咚”地戳在地上。

他从帆布包里掏出个牛皮纸档案盒，封皮上写着“云雾村护坡工程”，边角磨得发亮——这是他每天收工后整理的，从水泥标号到钢筋拉力，每页都盖着检测章。“03批混凝土28天强度45mpa，”他推了推老花镜，逐页翻给王科长看，“05批植生袋抗撕裂测试报告在第三页，您看这水印……”

苏晴烟站在仓库门口，盯着墙角的监控摄像头。

昨晚她发现存储卡被人动过，此刻正用手机连接电脑，快速拖动监控进度条。

凌晨两点十七分，一个戴鸭舌帽的身影闪进仓库，鬼鬼祟祟地翻动水泥袋——是周大彪的手下阿强。

她截下画面，又顺着阿强的手机信号追踪到周大彪的农家乐，通话记录里赫然存着“举报信已寄出”的语音。

验收会议在村小教室召开。

陈默坐在课桌前，左手压着一沓测试数据。

小武站在他身旁，怀里抱着简易测试工具：铁锤、钢钉、刻度板。“混凝土强度够不够，敲一敲就知道。”

陈默说，声音像敲在青石板上，“小武，你来。”

小武的喉结动了动。

他举起铁锤，重重砸向样品块。“当”的一声，碎屑飞溅，样品却只裂了细纹。“标准是35mpa，”他指着裂纹长度，“这块测下来有42。”

教室里响起掌声。

陈老师扶了扶眼镜，念起孩子们的信：“阿花说，她的轮椅今天自己滚了十米；铁柱说，他再也不怕下雨天走坡路了……”

最后一页纸被泪水洇湿，“陈叔叔的手还疼吗？我们画了创可贴送给他。”

陈默的左手悄悄攥紧。

苏晴烟打开投影仪，屏幕上出现阿强潜入仓库的画面，接着是周大彪拍着他肩膀的背影，录音里传来他的声音：“只要没人看见，烂路也能说是善举。”

“放屁！”前排的金链子青年突然站起来。

他是周大彪的手下，此刻脖子上的金链子晃得刺眼，“上次塌方我就觉得不对，合着他拿我们当枪使！”

周大彪的脸白得像墙皮。

他转身想跑，却被几个青年堵住门口。“我们不干了！”有人喊，“你坑我们去砸场子，现在又害陈师傅，算什么男人！”

竣工那天，阿花的轮椅碾过新坡道时，轮子上的泥点溅在陈默的裤腿上。“陈叔叔看！”她举着本子，上面新画了座桥，桥边站着穿工装的小武，“我自己过来的！”

夕阳把人影拉得老长。

小武接过村民送的锦旗，“授技于民，筑心为路”八个字被金线绣得发亮。

他望着陈默缠着纱布的右手，突然弯腰深深鞠躬：“陈哥，我想跟着你学。”

深夜，陈默坐在挖机顶盖上。

星空像撒了把碎钻，山风裹着草香钻进领口。

苏晴烟递来封信，信封上盖着“滇西水电站”的邮戳：“引水渠危情未解，但我们信您。”

他摸出裤兜里的焊枪——是老同事王建国送的，枪柄磨得发亮。

他翻到挖掘机铭牌背面，焊枪头轻轻点在金属上，火星溅起又落下，刻出一行字：“教一个人稳，比修一条路更难。”

黎明时分，挖机的轰鸣声惊醒了山雀。

苏晴烟坐在副驾驶，看着后视镜里小武带着新学员挥手。

远方山路上，一辆农用车缓缓驶来，车斗上的红布被风吹开，露出“民间基建培训点”的标识。

陈默转动方向盘，阳光透过挡风玻璃照在他左手的绷带上。

前面的山路蜿蜒如带，而山脚下，云雾村的新护坡在晨雾中若隐若现，像条蓄势待发的绿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