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我们修的从来不是路,是人心(2/2)

第一块水泥板掀开时,霉味混着湿润的土腥涌出来——暗渠的青石板还在,石缝里长着半尺高的水芹,叶片上沾着水珠,像谁藏了二十年的眼泪。

“找到泄洪口了!”小秦举着探照灯爬进沟渠,声音在隧道里回响,“这里能直通长江!”

陈默蹲在渠边,指尖抚过石板上的刻痕——是当年石匠留下的标记,“丁记石坊,辛未年春”。

苏晴烟的无人机飞下来,镜头扫过他沾着泥的侧脸:“你看,石板缝里有贝壳化石。”她指着石纹里淡白色的纹路,“说明这里从前是河床,大地记得。”

工程队连夜清淤。

陈默把挖机的机械臂改成了软毛刷,像给老瓷器除尘般清理石板上的积垢。

大梅举着测量仪喊:“渠高符合五十年一遇标准!”小秦的笔记本上唰唰记着:“传统工艺+现代监测,可复制模式——”

天快亮时,第一缕阳光照进沟渠。

陈默直起腰,看见巷口挤着好多人:拎着菜篮的阿婆,推着婴儿车的年轻妈妈,还有穿校服的学生。

李阿婆颤巍巍走过来,手里的玻璃罐装满了蚯蚓:“我从菜园挖的,蚯蚓能松泥土,让雨水渗得快些。”

陈默接过玻璃罐,蚯蚓在腐殖土里钻来钻去,像大地的脉搏。

他蹲下来,把它们轻轻放进渠边的草丛:“阿婆,等雨季过了,我们在渠边种柳树,树根能护岸,蝉鸣能绕着树飞。”

苏晴烟的相机记录下这一幕:钢铁机械臂悬在青石板上方,臂尖的软毛刷还沾着泥,而下方的沟渠里,蚯蚓正带着春天的气息,重新钻进大地的血管。

三天后,青阳市迎来新一轮降雨。

陈默和苏晴烟站在玉带河暗渠的出口,看着雨水顺着清淤后的沟渠奔涌而下,在入江口溅起雪白的浪花。

“沈砚青的资料我交给应急办了。”苏晴烟翻着手机,“他们说要重新评估全市的排水系统,还要把暗渠改造成‘可参观的地下河’。”她转头看陈默,他的睫毛上沾着雨珠,嘴角却翘着,“你在笑什么?”

“我想起沈砚青大学笔记里的话。”陈默摸出那张泛黄的纸,风吹得纸页簌簌响,“他说城市该像棵树,现在看来……”他望着远处被雨水洗亮的楼房,有老人在阳台晾衣服,孩子在没积水的巷子里跳格子,“现在它终于开始扎根了。”

挖机的监测屏亮起新提示:南方山区有塌方预警。

苏晴烟凑过去看,发梢扫过他手背:“下一站?”

陈默启动挖机,履带碾过新铺的透水砖,在地面压出两道浅痕——这次不是沉重的印记,倒像某种温柔的承诺。

他握住她的手,掌心的茧贴着她的指腹:“去需要我们的地方。”

雨还在下,却不再是灾难的前奏。

它落进修复的沟渠,落进新种的柳树根,落进阿婆的菜园,落进所有被温柔对待的土地里。

而陈默的挖机,正载着他的全部家当,载着流动工程队的希望,载着苏晴烟的相机和无数未完成的故事,驶向又一片需要治愈的山河。

风里飘来若有若无的青草香,那是大地在呼吸,在生长,在说:“欢迎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