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雨不是下下来的是倒下来的(2/2)
“撑住。”他拍了拍操作杆,像在拍老伙计的背,“等过了这关,给你换套新液压管。”
凌晨两点,雨势终于小了些。
陈默抹了把脸上混着泥浆的雨水,望着闸口那截卡在中间的混凝土桩——八吨重的家伙,把泄洪口堵得只剩条缝。
常规吊车进不来,他早料到会有这一出,三天前就让小秦去县档案馆调了1975年治江工程的事故处理档案。
“小秦!”他扯着嗓子喊,“桩体结构确认!”
“非承重!”小秦举着防水笔记本冲过来,发梢滴下的水在本子上晕开一片墨,“1998年修防洪堤时打的试验桩,钢筋配比0.8%,薄弱面在东南侧!”
陈默眯起眼,雨刷器在玻璃上划出一片模糊的视野。
他握紧操作杆,液压锤的轰鸣盖过了雨声。
第一下,桩体晃了晃;第二下,裂缝里渗出浑浊的水;第三下——
“动了!”大梅的喊声响彻雨幕。
陈默盯着铲斗上的压力传感器,在桩体倾斜的瞬间猛地推下操作杆。
八吨重的混凝土桩发出闷响,顺着铲斗的斜面滑出三米,水流像被捅开的马蜂窝,“轰”地灌进旧渠。
“通了!”不知道谁喊了一嗓子,雨声里炸开零星的欢呼。
陈默靠在座椅上,后背的衣服早被汗水和雨水浸透。
他摸出兜里冷透的馒头,咬了一口,面渣混着雨水滑进喉咙。
手机在这时震动起来,省台新闻的画面跳出来:“经测算,本次民间疏通的旧渠分流洪水120万立方米,下游村庄未出现房屋倒塌……”
镜头突然切到县城码头,沈砚青站在“威尼斯”样板房前。
雨水顺着玻璃幕墙淌下,在他脚边积成浑浊的水洼。
陈默望着屏幕里那座没完工的仿欧建筑,突然想起沈夫人今早说的话——“乱的不是人,是我们自己忘了本”。
他关掉手机,指腹蹭过驾驶座旁的牛皮笔记本,草案的边角已经被雨水泡得发皱,但“凡参与建设者,皆为责任人”那行字,依然清晰得像刻在钢板上。
天光微亮时,洪水退去了七成。
陈默正指挥人加固新疏通的渠岸,小秦突然举着平板跑过来:“陈哥!无人机监控画面!”他凑过去,屏幕里,一辆黑色轿车正顺着新修的村道往泄洪闸门方向开,雨刷器在挡风玻璃上划出急促的弧线。
“谁?”大梅凑过来看,焊枪还挂在腰间。
陈默没说话,盯着屏幕里逐渐清晰的车牌。
风卷着潮湿的水汽灌进驾驶舱,他摸出兜里的备案申请,“材料不全”的红章在晨光里泛着暗哑的光。
“该谈新规矩了。”他轻声说,声音被风卷向还在淌水的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