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铁教不会的,得自己走一遭(1/2)

车载终端发出短促的滴鸣时,陈默正单手扶着操纵杆。

卫星信号终于稳定下来,屏幕上的红点像颗跳动的心脏,精准落在前方两公里处的山坳里。

他踩下减速踏板,钢铁巨兽的轰鸣渐弱,轮胎碾过碎石的声响清晰起来——这里是滑坡边缘,脚下的泥土泛着潮湿的腥气,几株歪脖子树的根系正从断裂的土层里裸露出来。

“高度差三十七米,”苏晴烟举着无人机遥控器,屏幕里的画面随着镜头拉升逐渐清晰,“衬砌断裂三处,渗漏点集中在西坡。”她指尖顿了顿,“下游监测点的浑浊度……超过十倍。”

陈默解开安全带,工装裤膝盖处的泥印蹭过操作台。

他从储物箱里抽出卷着的老图纸,泛黄的纸页展开时发出细碎的脆响,“王师傅当年画的剖面图。”他的拇指沿着设计寿命栏划过,“五十年,现在才四十七年。”

风掀起图纸边角,他突然伸手按住,指节微微发颤,“不是混凝土标号不够,是没人来摸过它的裂缝。”

苏晴烟没说话,把录音笔悄悄别在他工装口袋上。

她看见他喉结动了动,像是要骂人,最终只低低叹了声:“老伙计要是会说话,该多委屈。”

“陈哥!”小武的呼喊从车外传来。

小伙子的工装被山风吹得鼓鼓的,发梢沾着晨露,“前面泥石流封路了,村民正用铁锹挖呢!”

陈默把图纸重新卷好,金属圆筒扣上时“咔嗒”一声。

他拍了拍小武肩膀,“你带三组去。”

“我?”小武的眼睛突然睁圆,“可我……我才学了三个月。”

“记得上次修盘山公路时,你说过‘师傅教的三角导流法,得用在刀刃上’。”陈默弯腰捡起地上的安全帽扣在他头上,“现在就是刀刃。”

老李头不知何时凑了过来,拐杖戳着地面“咚咚”响:“臭小子,边坡观察哨设了吗?警示旗带够没有?”他从兜里摸出个皱巴巴的塑料袋,“给,薄荷糖,困了含一颗——当年我监工隧道,工人打盹就塞这个。”

小武攥着糖袋的手紧了紧,指节发白。

他深吸一口气,把培训手册往工装里塞了塞,转身招呼学员:“大刘带轻型挖机去下游,阿芳拿测量仪测流速!”声音里带着破音,却比三个月前稳了许多。

陈默靠在挖机扶手上,看他们在泥浆里跑来跑去。

苏晴烟的相机咔嗒作响,“你在看什么?”

“看种子发芽。”陈默说。

他看见小武蹲在滑坡边缘,用红绳系起三角旗,动作和上个月自己教他时分毫不差;看见老李头背着手踱到边坡前,眼镜片上蒙了层薄汗,却没再骂“毛手毛脚”。

突然,农用车的轰鸣猛地拔高,又戛然而止。

驾驶座上的村民跳下来,拍着车厢骂:“传动轴断了!这破车早该扔废铁厂——”

陈默已经抄起工具箱走过去。

他蹲在车底看了眼断裂的传动轴,又摸了摸挖机侧面的副泵,“拆副泵。”

“啥?”村民瞪圆了眼,“那可是你挖机的宝贝疙瘩!”

“它现在的任务,是让车动起来。”陈默的扳手在阳光下闪了闪,“副泵压力够带传动轴,接口用液压管连。”

二十分钟后,农用车重新发出轰鸣。

村民握着方向盘,从车窗探出头喊:“陈师傅!这也能修?”

陈默拍了拍车斗,“铁家伙和人一样,换个零件,还能接着干活。”

暮色漫过山顶时,引水渠遗址的工棚里亮起了灯。

陈默摊开笔记本,上面密密麻麻记着白天的勘测数据。

小武的工装还滴着泥浆,坐在小马扎上直搓手;苏晴烟把相机卡插在笔记本电脑上,屏幕里是村民用铁锹清淤的画面。

“难点不在技术。”陈默用笔尖敲了敲“档案缺失”四个字,“三十年前修渠的老工人,死的死,走的走。现在村民看我们,像看突然冒出来的外人。”

苏晴烟点开一段视频,画面里是白发老人对着老照片抹眼泪:“当年我和老张头抬水泥,他非说要多抬半袋,说‘渠修结实了,子孙喝水才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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