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教不会的,得摔一跤(1/2)

山脚下的晨雾尚未散尽,陈默的手机在工装口袋里震了两下。

苏晴烟凑过来时,屏幕上正跳着张校长的未接来电,最后一条语音的时间显示是凌晨三点十七分:“陈师傅,墙又塌了……”

“去看看。”陈默扯下搭在挖机座椅上的安全帽,指腹蹭过帽檐磨损的毛边——那是上个月修水库时被钢筋划的。

苏晴烟没说话,默默把帐篷里叠得方整的《施工日志》收进防水袋,袋子角落还贴着小武用便利贴写的“今日重点:稳”。

三十公里山路开了两个钟头。

当挖机转过最后一道山梁时,陈默的瞳孔微微收缩——褪色的红砖块像被揉皱的纸片散在泥地里,两个扎羊角辫的小姑娘正蹲在碎砖堆旁,用树枝在地上画歪歪扭扭的“墙”。

“校长。”陈默跳下车,鞋跟碾过一片带粉笔画痕的砖角,“伤着人没?”

张校长的白衬衫后背全湿了,领口还沾着草屑:“俩娃躲得快,额角蹭破点皮。可这是第三次塌了……”他指向墙根,潮湿的泥土里露出半截腐烂的木柱,“原先用的是老法子打地桩,雨水一泡就软。”

陈默蹲下身,指尖插进泥里。

凉丝丝的触感从指腹漫上来,像当年建筑坍塌前,混凝土粉末落在手背上的温度。

他摸出随身带的钢卷尺,沿着墙基走了七步:“得换桩基+编织袋石笼。”声音闷在安全帽里,“桩基深两米,石笼填碎石,雨水能渗,地基沉得慢。”

“陈哥!”小武背着工具箱跑过来,工装裤膝盖处沾着新蹭的泥点,“我查了县志,这地底下有暗流,桩基得再加半米!”他翻开笔记本,纸页边缘卷着昨晚反复翻看留下的毛边。

陈默抬头看他,晨光里小武的喉结上下动了动。

这小子昨天半夜在帐篷外转了三圈,笔记本翻页声比夜虫还轻,他都听见了。“这次你说了算。”陈默摘下安全帽,露出后颈那道泛白的旧疤,“我只当顾问。”

小武的耳尖瞬间红了。

他捏着笔记本的手紧了紧,指节泛白:“行!我……我肯定……”

“先看现场。”陈默拍了拍他肩膀,转身时瞥见苏晴烟举着相机,镜头正对着小武发颤的手腕。

施工首日的日头毒得很。

小武站在脚手架上,额头的汗顺着下巴砸在水准仪上。“1号桩位,坐标3-4!”他扯着嗓子喊,声音被挖机的轰鸣削去半头。

“等等!”老李头的拐杖重重敲在泥地上,“复核没做!”他扶了扶老花镜,镜片后的目光像淬了钢,“差三厘米,三年后就得倒!”

小武的脸涨得通红:“都测过两遍了!李叔您看——”他指着桩位旁的标记线,泥地上的白灰被踩得模糊。

“两遍顶个屁!”老李头抄起检测锤敲向刚埋下的钢筋,“当年修大桥,我让工人把水泥墩子砸了重铸七次!”锤声震得他胸前的银怀表直晃,“现在的小年轻,就图个快!”

陈默蹲在工具箱旁,左手翻着《施工安全手册》。

他能听见小武急促的呼吸声,像台卡壳的旧风箱。

苏晴烟的相机在他身侧轻响,他知道她正把这一幕录进培训群组——上周那个因急功近利塌坡的青年,此刻该在群里看直播吧?

“继续。”陈默合上手册,声音混着挖机的嗡鸣,“按小武的方案。”

傍晚收工时,天空突然压下铅灰色的云。

小武蹲在新埋的三根立柱前,用红漆笔做最后标记。

豆大的雨点砸下来时,他刚写完“稳”字最后一笔。

暴雨下了整夜。

陈默裹着雨衣站在工棚门口,雨水顺着帽檐成串往下掉。

远处传来“咔”的轻响,他瞳孔一缩——是立柱倾斜的声音。

等他跑到现场时,小武正跪在泥地里,手电的光在立柱根部晃得发颤。

雨水顺着他的发梢滴进领口,工装裤全贴在腿上,活像块泡透的抹布。

“偏了五毫米。”小武的声音被雨声撕得粉碎,“是我……我没复核……”他突然用手背狠狠擦了把脸,泥水混着泪糊了半张脸,“我就是太想证明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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