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灯没灭,人就到了(2/2)

小的那个见他过来,立刻把红薯往姐姐身后藏,姐姐的手指抠着墙缝,指甲里全是泥。

“想借扳手?”陈默蹲下来,和他们平视。

小的那个咬着嘴唇点头,红薯皮簌簌掉在他磨破的鞋尖上。

陈默从工具柜里取出把活动扳手,金属表面被他擦得发亮:“登记就行。”他翻开登记本,笔帽在本子上敲了敲,“写清楚借去修猪圈,还的时候画张图——画你修的猪圈啥样,就行。”

姐姐的眼睛突然亮了,像昨夜花蕊钻通道前的星子。

她接过笔,在登记本上歪歪扭扭写了“王小梅扳手修猪圈”,然后犹豫着问:“能……画只猪吗?”陈默笑了,眼角的细纹里落着晨露:“画八只都行。”

当天傍晚,工具柜的登记本上多了十七行字。

最小的那页画着个圆滚滚的猪圈,屋顶画了太阳,太阳旁边歪歪扭扭写着“谢谢陈师傅”。

花蕊翻到最后一页时,铅笔尖在纸上游走半天,终于写下:“原来我们修的不是机器,是信任。”

第三日清晨,邻村的王大狗挑着三筐土豆站在村口,筐上压着封手写信。

信是村长老周写的,字迹被露水洇得模糊,却能看清关键句:“求派个会修沟的,咱村的防洪沟塌了,再下雨要淹半村。”

陈默蹲在挖机驾驶室里看完信,转头时看见花蕊正踮脚给勘探组的测距仪换电池。

她的工装裤膝盖补丁被磨得发亮,发梢沾着昨夜修绞盘时蹭的机油。

“花蕊。”他喊了一声,女孩转身时,测距仪的背带从肩头滑下来。

“带三个人去邻村。”陈默把信递给她,“教他们修防洪沟。”花蕊的手指捏着信纸角,指节因用力泛白:“我……我才跟您学了三个月。”

“老李工说你拆装载机链条时,比他当年带的徒弟还利索。”陈默从工具箱里摸出盒创可贴,扔给她,“他昨夜把《土办法修大机》续编写好了,封皮是他拿旧图纸糊的。”

花蕊低头时,看见脚边放着本厚本子,封皮用深褐色牛皮纸裹着,“土办法修大机·续编”几个字是老李工的钢笔字,笔锋刚劲如铁。

翻开扉页,一行小字在晨光里泛着墨香:“教不会的时候,就让土地教你。——李守正于松风坳”

出发前夜,老李工蹲在磨坊门口给绞盘上油。

花蕊抱着本子站在他身后,影子被月光拉得老长。

“爷爷。”她轻声喊,“您为啥把续编给我?”老李工没回头,扳手在轴承上转得很慢:“当年我师傅把第一本《土办法》塞给我时,我也这么问。他说,机器会老,图纸会黄,可手艺人的本事,得像种子似的,见着土就得发芽。”

晨光里,花蕊的拖拉机“突突”启动。

她把本子绑在车顶,红布裹着的封皮被风吹得猎猎作响。

陈默站在山岗上目送,直到拖拉机翻过山脊,只余下一缕烟尘。

“陈哥!”车载电台突然炸响周胖子的声音,带着电流杂音的急切,“移动工分银行遭异常登录,ip查到县住建局下属公司了!他们……”

陈默的手指按在通话键上,目光落在脚边的工分本上。

本子最后一页,花蕊的字迹被晨露洇开,“信任”两个字像两簇小火苗。

他抬头时,山风卷着松针掠过,远处的手印墙在晨光里泛着暖红,像一堵会呼吸的墙。

“接视频。”他按下通话键,声音轻得像叹息,却裹着山岩般的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