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谁在夜里偷了铁(2/2)

是信任——信任挖机不会突然开走,信任今天搬的砖明天能换来热汤,信任病了有人递药,冷了有人递大衣。

可当善意变成不用付出就能得到的东西…他想起0734怀里的铜线,想起被锯的水管,想起液压管的切口。

“骨干会议,二十分钟后。”他给苏晴烟掖了掖被角,把相机轻轻放在她枕边,“大梅、老张、老康、周会计,都来。”

会议桌是块旧门板,铺着张皱巴巴的卫星地图。

陈默扯下安全帽,露出额角的汗:“不抓人,不打架。抓人会让大家觉得这里和外面一样;打架……我们建的不是难民营。”他敲了敲地图上的盐沼,“重建规则。劳动换资源——清沙障五十米、巡检管线一圈、搬建材一吨,换水和饭。”

大梅的眼睛亮了:“我早说过,白给的馍不香!”

张卫国搓了搓手:“纪律我来管,偷懒的我盯着!”

老康推了推眼镜:“监控我调,保证公平。”

次日清晨,陈默站在挖机前。

阳光穿过铲斗的缺口,在他脸上投下斑驳的影:“从今天起,想喝水吃饭,先干活。”人群里有小声嘀咕,可当他跳上挖机,把破碎锤改装成冲击钻头时,议论声渐渐静了——履带压实地基的轰鸣里,谁都听得出,这是他们熟悉的陈工,会修水管会打井的陈工,不是会拍桌子骂人的官。

第三天凌晨三点,钻头突然一沉。

陈默猛踩刹车,挖机的灯柱里,地下水“哗”地喷出来,在夜空里划出银亮的弧。

人群爆发出欢呼,大梅举着安全帽转圈,老张拍着年轻人的背,连平时最沉默的泥瓦匠都抹了把脸。

“水不是我给的。”陈默站在齐膝深的泥水里,声音混着水声,“是咱们一起打的。”

当晚,净水站的白炽灯把储物间照得透亮。

老康举着电筒,光柱里小桃的脸白得像张纸——她的手还停在药箱上,一盒退烧药的包装纸从指缝里垂下来。

“小宝烧了三天……”她突然蹲下,肩膀抖得像筛糠,“我不敢说,怕大家说我们占便宜……赵老四白天清了八十米沙障,手都磨破了……”

消息像长了翅膀,半夜敲开了评议会的门。

陈默没说话,看着大柱在黑板上画手语:“兑换牌,木头的,刻名字。”

周胖子推了推算盘:“积分本,记工分,谁都能查。”

柳叶医生翻出诊疗本:“发烧报备,我签字,光明正大领药。”

散会时,月亮已经爬到挖机顶。

陈默刚要回生活舱,听见“扑通”一声——赵老四跪在雪地里,怀里捧着三个缠满胶布的液压管芯,指节上还沾着焊锡:“我能修,我修过挖机,让我儿子能喝上新井的水…”

陈默蹲下来,接过管芯。

在液压油的反光里,他看见内壁刻着极细的小字:“别塌”。

新井的水还在“哗哗”流着。

陈默摸出卷尺,在井口量了量——明天该立块牌子,他想。

牌子上写什么呢?

或许不用太复杂,就写……

“陈工!”大梅的声音从井边传来,“立牌的木头找着了,是老李家拆旧屋的房梁,结实!”

陈默抬头,月光里,大梅扛着根粗木走过来,木头上还留着当年的榫眼。

他笑了笑,把管芯小心放进工具箱——有些东西,比液压管更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