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难产惊魂险化吉 麟儿降世定风波(1/2)
马蹄声如擂鼓,撞碎了秋日的宁静,也撞在陈羽几欲碎裂的心上。从县衙到青阳村这二十里路,他不知是如何跑完的,耳边只有呼啸的风声和自己粗重如牛的喘息,眼前是家中小楼不断放大的轮廓,以及那隐约传来的、令他肝胆俱裂的压抑痛呼和杂乱人声。
“晚晴!晚晴!” 未等骡马停稳,陈羽已从鞍上滚落,踉跄着扑向院门。院门洞开,薄淑萍和薄淑秋正焦急地在院中打转,听到动静,如同见到救星,哭着迎上来。
“夫君!你可回来了!晚晴妹妹她……她……” 薄淑萍语无伦次,泪流满面。
“姐夫!稳婆说胎位……胎位不好,卡住了!雨烟姐在里面施针,让我们出来烧水,准备……准备……” 薄淑秋哭得两眼红肿,后面的话哽咽着说不下去。
陈羽脑袋“嗡”的一声,浑身血液仿佛瞬间冻结。胎位不正,难产!在这个时代,这几乎等于半只脚踏进了鬼门关!他两世为人,经历过生死,算计过人心,可从未有一刻,像现在这般恐慌无助。他仿佛能看到死神狞笑的阴影,正笼罩在那扇紧闭的房门上。
“羽郎!” 房门猛地被拉开一道缝,梁雨烟探出身,她发丝凌乱,额上汗水涔涔,月白色的衣衫前襟沾染了星星点点的暗红,脸上是一种医者特有的、强行压下的惊惶与凝重交织的神色,“你来得正好!晚晴姐姐胎位是‘臀位’,且脐带绕颈两圈,产道已开,但胎儿肩部卡住,出不来!稳婆手法无用,再拖下去,母子皆有性命之忧!”
陈羽的心直直沉入冰窟。臀位,脐带绕颈,肩难产……每一个词,都代表着极高的风险。他强迫自己冷静,声音嘶哑地问:“雨烟,你……你有几分把握?”
梁雨烟紧咬下唇,眼中闪过决绝:“寻常稳婆,已束手无策。但我曾听父亲讲过古法,亦在医书中见过类似记载。或可一试‘手法复位’与‘侧切’之术,助胎儿娩出。只是……” 她看着陈羽,一字一句道,“此法凶险,对母体损伤亦大,且我……从未真正施为过。若不成,或施术过程中有变,恐……恐……”
她没说完,但陈羽明白。若不成,可能就是母子俱亡,甚至一尸两命!
“没有别的办法了?” 陈羽的声音干涩。
梁雨烟摇头,眼中含泪:“时间!现在最缺的就是时间!晚晴姐姐已力竭,胎儿心跳越来越弱!必须立刻决断!”
屋内传来苏晚晴压抑到极致、却已近乎无力的痛哼,那声音微弱,却像刀子一样剐着陈羽的心。他知道,每多犹豫一瞬,晚晴和孩子就多一分危险。
“羽郎……保……保孩子……” 苏晚晴细弱游丝的声音,断断续续从门缝中飘出。
“不!” 陈羽猛地抬头,赤红的双眼死死盯着梁雨烟,用尽全身力气吼道,“保大人!无论如何,先保大人!雨烟,你放手去做!我相信你!若有万一……那也是命,我陈羽认了!但你必须救晚晴!”
他这话,如同惊雷,震得院中众人呆住。在这个“留子去母”被视为理所当然、甚至“贤德”的时代,陈羽这毫不犹豫的“保大人”,是何等的惊世骇俗,又是何等的深情与决绝!
梁雨烟浑身一震,看着陈羽眼中那不顾一切的疯狂和信任,一股热流猛地冲上眼眶,又被她狠狠压下去。她重重点头,眼神瞬间变得锐利如刀,再无半分犹豫:“好!羽郎信我,我必竭尽全力!淑萍姐,淑秋,快!将烧好的开水、干净棉布、我药箱里那包银针、还有那瓶‘麻沸散’全部拿进来!陈川,带人守住院门,任何人不得打扰!”
“是!” 众人如同找到了主心骨,压下恐惧,立刻行动起来。
梁雨烟转身冲回房内,“砰”地关上门。紧接着,里面传来她清晰、快速却不失镇定的指令声,稳婆的应和声,以及器皿碰撞的轻微响动。
陈羽被隔绝在门外。他如同被抽干了所有力气,背靠着冰冷墙壁,缓缓滑坐在地。他双手插进发间,死死揪着,指甲陷入头皮而不自知。耳朵竖得笔直,捕捉着门内每一丝细微的声响。时间,从未如此漫长而难熬。每一分,每一秒,都像在油锅里煎炸。
他想起了与苏晚晴的初见,她沉静温婉的眼眸;想起了她红袖添香,陪他整理书稿的夜晚;想起了她抚着日渐隆起的小腹,脸上那温柔圣洁的光芒;想起了她对自己毫无保留的信任与依赖……这个女子,早已是他生命的一部分,是他在这冰冷世间最温暖的港湾。他不敢想,如果失去她……
不,不会的!雨烟一定可以!她医术高明,又得梁伯父真传,一定有办法!陈羽在心中疯狂地祈祷,向所有他知道不知道的神佛祈求。
薄淑萍和薄淑秋守在门口,互相握着手,手心里全是冷汗,默默垂泪。陈川带着护院,将小楼围得水泄不通,人人面色凝重,如临大敌。整个陈家大院,笼罩在一片死寂的、令人窒息的恐慌与期待中。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刻钟,也许是一个时辰。门内,苏晚晴的痛呼声陡然变得尖锐,随即又转为一种近乎嘶哑的、用尽全力的闷哼。紧接着,是梁雨烟急促的指令,稳婆的惊呼,器皿翻倒的声音……一片混乱!
陈羽猛地弹起,就要不管不顾地冲进去。
“哇——!”
一声响亮到有些嘶哑、却充满了勃勃生机的婴儿啼哭,如同破晓的第一缕阳光,猛地刺破了这令人窒息的黑暗与沉寂!
生了?!
陈羽僵在原地,浑身血液仿佛瞬间冲上头顶,又轰然回落,四肢百骸一阵酸软。他张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紧接着,门内传来稳婆带着哭腔的、狂喜的喊声:“生了!生了!是个带把的小子!哎哟,这嗓门亮的!”
然后是梁雨烟略显疲惫、却清晰镇定的声音:“剪刀!热水!棉布!快!产妇出血有些多,但可控!施针!参汤!”
陈羽的心又被提了起来。晚晴!晚晴怎么样了?
他再也忍不住,冲到门边,却又不敢贸然闯入,只能焦急地低喊:“雨烟!晚晴!晚晴怎么样了?”
“羽郎……” 梁雨烟的声音带着明显的虚弱,但透着一股如释重负,“晚晴姐姐无性命之虞了!只是失血过多,力竭昏迷,需要静养。孩子……孩子有些憋着了,脸色发紫,我已施针急救,暂无大碍,但需仔细将养。”
紧绷的弦,终于松了。陈羽双腿一软,若非陈川眼疾手快扶住,几乎瘫倒在地。巨大的狂喜和后怕如同潮水般席卷了他,让他浑身颤抖,眼眶发热。
“太好了……太好了……” 他喃喃重复,声音哽咽。
薄淑萍和薄淑秋相拥而泣,又哭又笑。院中的护院们也松了口气,脸上露出笑容。
又过了约莫一炷香时间,房门再次打开。梁雨烟走了出来,她脸色苍白如纸,汗水浸透了鬓发和衣襟,双手和衣袖上还沾着未洗净的血污,整个人摇摇欲坠,显然消耗了巨大的心神和体力。但她的眼睛,却亮得惊人,带着一种完成神圣使命后的疲惫与欣慰。
“羽郎,可以进去了。动作轻些,晚晴姐姐还未醒。” 她让开身子。
陈羽深吸一口气,稳住心神,轻轻推门而入。
屋内弥漫着浓重的血腥气和药味,但已收拾过,并不狼藉。苏晚晴静静地躺在床上,双目紧闭,脸色惨白如纸,呼吸微弱但平稳。她身上盖着干净的薄被,额上搭着湿布。稳婆抱着一个用柔软棉布包裹的、小小的襁褓,正轻轻拍哄。小家伙似乎哭累了,小脸依旧有些发紫,皱巴巴的,闭着眼,时不时抽噎一下。
陈羽的目光首先落在苏晚晴脸上,他轻轻走到床边,颤抖着手,抚上她冰凉的脸颊,感受着那微弱的脉搏。还好,还活着,还温热。他俯身,在她光洁的额头印下一个轻柔的、带着无尽感激和后怕的吻。
然后,他才看向稳婆怀中的孩子。那么小,那么脆弱,却又是他和晚晴生命的延续,是他们爱情的结晶,是他在这个陌生世界,最真实、最珍贵的血脉牵绊。
“恭喜陈相公,贺喜陈相公!是位小公子,六斤三两,虽然受了点罪,但看这眉眼,将来定是个有出息的!” 稳婆笑着将襁褓递过来。
陈羽小心翼翼地接过,动作僵硬,生怕碰坏了这易碎的珍宝。他看着怀中那小小的、红通通、皱巴巴的一团,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混杂着狂喜、酸楚、责任和无限柔软的情绪。这就是他的儿子,他和晚晴的儿子。
“晚晴,我们有儿子了。” 他低声对昏迷中的妻子说,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来。
似乎是听到了父亲的声音,小家伙忽然动了动,费力地睁开一条眼缝,那乌溜溜的、尚未聚焦的眼珠,茫然地转了转,然后小嘴一撇,又“哇”地一声哭了起来,声音比刚才更加洪亮有力。
陈羽手忙脚乱,不知该如何是好,只能笨拙地轻轻摇晃。稳婆笑道:“小公子这是饿了,或是尿了。陈相公,让老身来吧,您先去看看夫人。雨烟姑娘累坏了,也需休息。”
陈羽这才想起梁雨烟,连忙将孩子交给稳婆,转身看向门口。梁雨烟正扶着门框,脸色越发难看,身形摇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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