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稚女初啼破心锁 疫病骤临困延昌(1/2)
时光荏苒,距离陈羽送二子入学、砖窑成功出窑,又过去了大半个月。青阳村的一切,似乎都在朝着积极的方向稳步前行。砖窑日夜不息,一窑窑品质稳定的青砖烧制出来,除了满足本村建房需求,通过陈川等人的努力,在夏西镇及周边村落也渐渐打开了销路,虽然单量不大,但细水长流,总算有了稳定的现金流入。新房的地基在陈石的监督下,利用窑渣混合黄土夯实垫高,已初具雏形,只待砖块足够便可正式起墙。
家中也是一派祥和。陈沐和陈泽在杜秀才的蒙学里适应良好,陈沐因年长懂事、基础扎实,颇得先生看重;陈泽虽顽皮些,但也肯用功,认字进度不慢。陈嫣在家由苏晚晴悉心教导,进步神速,偶尔还能煞有介事地纠正小弟陈泽的读音,惹得大家莞尔。薄淑萍将家务打理得井井有条,薄淑秋性子活泼,常带着小丫在院里玩耍,银铃般的笑声为这个小院增添了无数生机。
这一日,春光明媚,和风拂面。陈羽难得清闲,坐在院中树墩上,看着薄淑秋正耐心地引导着蹒跚学步的小丫。小丫如今已一岁多,长得白白胖胖,眉眼间依稀能看出其生母黄采荷的清秀轮廓,更是继承了其父的一双明亮大眼,黑葡萄似的,灵动有神。
她穿着薄淑萍用旧衣改的小褂子,走得摇摇晃晃,伸出肉乎乎的小手,想去抓薄淑秋手里那朵刚摘的、鹅黄色的野花。薄淑秋笑着逗她,将花举高,小丫急得咿咿呀呀,小脸憋得通红,努力踮着脚尖。
陈羽看着这温馨的一幕,心中一片柔软。对这个自穿越而来便背负着原主“杀女”心魔的幼女,他始终怀着一份特殊的怜惜与补偿心理。尽管家中其他人都已接纳并疼爱她,尽管她与陈羽也已十分亲近,会张开小手要他抱,会用小脸蹭他,但那个最关键的字,却始终未曾出口。
薄淑秋蹲下身,将野花递到小丫面前,柔声引导:“小丫,看,花花,好看吗?叫……叫爹爹,爹爹就给小丫花花,好不好?”她下意识地看向陈羽,眼中带着鼓励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苏晚晴和薄淑萍也停下了手中的活计,悄悄望了过来。
小丫成功抓到了花朵,开心地咧开嘴,露出几颗小米牙。她似乎听懂了薄淑秋的话,又或许是被那温暖的目光所鼓励,她抱着花儿,转过身,摇摇晃晃地朝着陈羽走了两步,然后仰起那张粉雕玉琢的小脸,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清澈地望着陈羽,小嘴努力地张合了几下,一个极其清晰,带着孩童特有软糯腔调的音节,如同破开坚冰的第一缕春泉,骤然响起:
“爹……爹!”
这一声“爹爹”,声音不大,却像一道惊雷,直直劈入陈羽的心湖深处!
刹那间,陈羽浑身剧震!仿佛有什么一直禁锢在灵魂深处、沉重而冰冷的东西,随着这稚嫩的一声呼唤,轰然碎裂、冰消瓦解!
那是原主残留的、对亡妻的无尽愧疚,对幼女那一瞬间萌生的恶念,以及随之而来的疯癫与自我放逐……所有这些交织成的沉重“心魔”,在这一声纯粹的、依赖的、充满孺慕之情的“爹爹”面前,土崩瓦解,烟消云散!
陈羽只觉得鼻腔一酸,眼眶瞬间发热、湿润,视线变得模糊。他甚至能清晰地感觉到,原主那一直盘踞在这具身体某处、充满了痛苦与不甘的残念,如同得到了最终救赎与解脱般,缓缓消散,归于平静。从这一刻起,他才算是真正、完整地掌控了这具身体,与这个世界,与这个家,达成了最终的和解。
他猛地站起身,几步跨到小丫面前,蹲下身,伸出因激动而微微颤抖的大手,小心翼翼地将那柔软的小身子拥入怀中。滚烫的泪水再也抑制不住,从眼角滑落,滴在小丫细软的发丝上。
“哎……爹爹在!爹爹在!”他的声音哽咽,带着前所未有的释然与激动,紧紧抱着怀中的小女儿,仿佛拥住了失而复得的珍宝。
小丫似乎被爹爹的情绪感染,又或许只是单纯地喜欢爹爹的怀抱,她用小脸蹭了蹭陈羽的脸颊,手里还紧紧攥着那朵小野花,再次清晰地唤道:“爹爹!”
“哎!”
“爹爹!”
“哎!爹爹的好丫丫!”
一声声稚嫩的“爹爹”,一声声哽咽的回应,在春日的庭院里回荡。苏晚晴、薄淑萍、薄淑秋看着这一幕,都忍不住红了眼眶,脸上却洋溢着由衷的喜悦和欣慰。她们知道,夫君心中那道最深的坎,终于迈过去了。
陈泽和陈嫣放学回来,恰好看到这一幕,也欢喜地围了上来,争着去抱妹妹,小院里充满了久违的、完整的温情与欢乐。
然而,人间的悲喜并不相通。就在陈羽一家因小丫的初啼而尽释前嫌、沉浸在温馨团圆之际,一场更大的阴影,正悄然笼罩整个延昌县。
就在陈羽与小丫“爹爹”“哎”的应答声在青阳村小院回荡的几乎同一时间,二十多里外的延昌县县衙二堂内,气氛却凝重得如同结了冰。
县令李文宣脸色铁青,额角青筋跳动,死死盯着手中刚刚由县丞和医官联名呈上的紧急文书。那上面触目惊心的字眼,让他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窜天灵盖,比之前面对数十年不遇的雪灾时,更加心惊肉跳!
“疫……疫情?!城西发现疑似时疫?!已……已有多人发热、呕吐、腹泻不止?数日内……亡故三人?!”李文宣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惊怒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慌,“雪灾刚过,民力未复,怎会……怎会突发此等恶疾?!”
他猛地将文书拍在桌上,霍然起身,焦躁地在堂内踱步。雪灾的后续处理尚未完全结束,赈灾钱粮捉襟见肘,百姓困苦未解,如今再来一场瘟疫,这简直是要将延昌县往死路上逼!一旦疫情失控,蔓延开来,后果不堪设想!届时,别说头顶的乌纱帽,就是项上人头能否保住都成问题!
“确认了吗?是何疫症?可能控制?”李文宣连珠炮似的发问,目光锐利地看向垂手站立、面色苍白的王县丞和须发皆白的老医官。
老医官颤巍巍地拱手,语气沉重:“回大人,症状与古籍所载‘霍乱’、‘伤寒’等恶疾颇有相似之处,来势凶猛,传染极快。城西那片区域,多是贫苦百姓聚居,卫生条件本就堪忧,雪灾之后,污物横流,更易滋生疫气……下官等已尽力施救,然……然药材短缺,且此疫诡异,寻常方剂收效甚微啊!”
王县丞也苦着脸道:“大人,城西已现恐慌,有百姓欲举家外逃。下官已按律下令,封锁相关街巷,但……恐非长久之计。是否立刻行文上报郡府,请求派遣太医署高手及调拨防疫药材?同时,下令全县医者,汇集县衙,共商对策?”
“报!当然要报!八百里加急!”李文宣几乎是吼出来的,他深知此事瞒不住,也绝不能瞒,“立刻起草文书,将疫情如实上报郡守府及朝廷!言明我县困境,恳请支援!”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继续下令:“同时,以本官名义,发布安民告示,稳定人心!严令各乡、里正,严密排查,一旦发现类似症状,立即上报并隔离!再有,张榜延昌全县,凡通医理者,无论出身,即刻至县衙汇集,共商防疫大计!若有良策,本官不吝重赏!”
命令一道道发出,县衙这台机器再次高速而沉重地运转起来,只是这一次,空气里弥漫的不再是雪灾时的忙碌与希望,而是浓浓的恐惧与绝望。瘟疫,在这个缺医少药、卫生观念落后的时代,其恐怖程度,远胜于天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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