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剑破流云(1/2)

龙风一战定江山

萧瑟在江畔独自磨剑,剑锋映雪,寒光凛冽。

他深知,明日的决战不仅是与宿敌风无痕的对决,更是整个天下格局的定鼎之战。

“此剑磨了十年,”他抚过剑身,眼中映出漫天飞雪,“也该开封了。”

决战之日,江面冰封千里,两道身影踏雪而立。

风无痕笑道:“萧瑟,你的剑还是这么冷。”

“但今日流的血,”萧瑟缓缓举剑,“会是热的。”

话音未落,剑光已撕裂风雪——

残阳如血,沉沉地压在西边的山脊上,将最后一点带着温度的光,吝啬地涂抹在蜿蜒无尽的沧澜江上。江心那片未被冰封的急流,被染成一种粘稠的、不安的暗红,呜咽着,向东奔去,仿佛急于逃离这片即将被严寒与杀意彻底凝固的土地。

江畔,一块被岁月和浪涛磨得光滑的灰黑色巨石上,萧瑟盘膝而坐。他身前横着一柄剑,剑鞘古朴,没有任何纹饰,只在常年握持的地方,被磨出温润的暗色。雪,不知何时又悄悄飘了起来,不是鹅毛大雪,而是细密的、坚硬的雪霰,打在江面薄冰上,打在岩石上,发出沙沙的、令人齿冷的轻响。

他伸出手,掌心向上,接住几粒雪子。雪粒瞬间融化,一点沁凉渗入皮肤,随即被体内那口运转不休的灼热真气蒸发殆尽,只留下几乎看不见的湿痕。他缓缓收拢手指,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十年了。

从北境荒原那场几乎冻毙的逃亡,到江南烟雨楼头初试锋芒;从皇城司幽暗地牢里的酷刑拷问,到东海之滨观潮悟剑;从被人像野狗一样追赶,到如今无数势力或明或暗将目光投注于此……整整十年。这十年,他像一柄被粗糙砺石反复打磨的剑胚,所有的悲欢、愤怒、孤寂、隐忍,都成了磨石上的砂砾,一层层,将那些不必要的柔软、犹疑、乃至温度,尽数磋磨殆尽。

最后剩下的,便是掌中这柄“寂雪”,以及胸腔里这颗比寂雪更冷、更硬的心。

他握住剑柄,缓缓抽出。剑身并非寻常精钢的亮银色,而是一种更为内敛、近似于冬日黎明前最深沉天幕的玄青。剑锋极薄,在暮色与雪光中,几乎看不见刃口,只有一线凝而不发的幽光,顺着剑脊流淌。他将剑横在膝上,取过搁在一旁的磨石。磨石是粗砺的深灰色砂岩,边缘已被经年累月的动作磨出圆润的弧度。

“嚓……嚓……”

单调而清晰的声音,在越来越急的雪霰声中,固执地响着。磨石每一次划过剑锋,都带起一簇极其细微、肉眼难辨的火星,瞬间点亮剑身玄青的底色,又旋即熄灭,仿佛深夜里遥远天际偶尔一闪而过的、不祥的雷霆。剑身的寒气,与磨石摩擦生出的些微暖意,在他指尖形成一种奇异的割裂感。这柄剑,自铸成之日起,便未曾真正饮血。它饮过北地的风霜,饮过江南的夜露,饮过他练剑时挥洒的汗水,甚至饮过仇敌濒死前喷溅的、尚未触及其身便被剑气冻结的血雾——但从未有一次,是真正意义上的“开封”。

所谓开封,是以真正的强敌之血,为这冰冷的锋刃,赋予第一次灼热的记忆,与独一无二的“名”。

“此剑磨了十年,”他停下动作,指尖轻轻拂过光滑冰冷的剑身,动作带着一种近乎虚幻的温柔。雪花落在剑上,并不融化,而是积起薄薄一层,被他吹口气,便纷纷扬扬散开。“也该开封了。”

声音很低,散在风雪里,瞬间了无痕迹。只有他自己听见,或许,还有这柄名为“寂雪”的剑。

身后传来极其轻微的踏雪声,若非他灵台澄澈,几乎要忽略过去。脚步沉稳,每一步的间隔、力度都分毫不差,显出来人精深的内力与绝对的自制。雪地上甚至没有留下多深的脚印。

萧瑟没有回头。他只是静静看着江心那抹即将被暮色吞噬的暗红。

来人停在他身后三尺之处,这个距离,进可攻,退可守,是高手之间无需言明的默契与谨慎。一股极淡的、清冽的松柏冷香,混在雪与江水的气息中,飘入萧瑟的鼻端。

“雪大了。”一个温润平和的男声响起,不高,却奇异地穿透了风雪声,字字清晰,“江面明日怕是能走人了。”

萧瑟这才微微侧过头。来人披着一件半旧的玄色大氅,身形挺拔如岩上孤松,面容在渐浓的暮色里有些模糊,唯有一双眼睛,湛然有神,即便在此刻昏暗的天光下,也如寒星般醒目。正是明日之约的另一方,风无痕。只是此刻,他身上并无半点明日生死相见的锋锐之气,倒像是雪夜来访的旧友。

“封了也好。”萧瑟转回头,依旧看着江面,“免得血污了江水,惊了鱼虾。”

风无痕似乎低低笑了一声,那笑声很快散在风里。“你还是老样子。心里越不静,话说得越冷,越硬。”

萧瑟握着剑柄的手指,几不可察地收紧了一瞬。“静与不静,于明日之事,并无分别。”

“是啊,并无分别。”风无痕喟叹般道,向前走了两步,与萧瑟并肩而立,望向苍茫的江面与对岸隐在雪幕后的、轮廓狰狞的远山。“十年前,荒庙那夜,也是这般大的雪。你浑身是血,手里紧紧攥着一截断剑,眼神就像现在一样,看着远处,又像什么都没看。”

萧瑟的呼吸,几不可闻地滞了一瞬。荒庙……那个他几乎以为已经遗忘,或者说,强迫自己遗忘的夜晚。濒死的重伤,刺骨的寒冷,还有眼前这个人递过来的一碗勉强温热的清水,和一件挡风的破毡。那时,他还不是名动天下的“寂雪剑”萧瑟,只是条侥幸未死的丧家之犬。而风无痕,也还不是如今隐然牵动天下风云的“流云宗”最年轻的掌令使,只是个下山游历、偶然路过的年轻弟子。

“陈年旧事,提它作甚。”萧瑟的声音,比落下的雪更冷。

“只是忽然想起。”风无痕的语气依旧平淡,听不出什么情绪,“那时我便觉得,你我终有一战。只是没想到,是在这般情形之下,以此等理由。”

理由?萧瑟心中冷笑。王朝更迭的暗流,江湖势力的倾轧,新旧恩怨的纠缠,正邪名分的争夺……无数条线,在命运的织机上疯狂穿梭,最终将他和风无痕这两个本该是陌路,或至少不该是死敌的人,绞在了沧澜江这个结点上。他们的胜负,不再仅仅是两个人的胜负,而成了某些庞大意志博弈的筹码,成了撬动天下格局最直接的那根杠杆。

这理由,何其荒唐,又何其沉重。

“时也,势也。”萧瑟只说了四个字。

“命也。”风无痕轻轻接上,又是一阵沉默。只有风雪呜咽,江水低嚎。

许久,风无痕再次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极淡的、几乎无法捕捉的疲惫:“萧瑟,明日……不必留手。”

萧瑟终于彻底转过头,看向他。暮色已深,雪光映照下,风无痕的侧脸线条清晰而冷硬,那双寒星般的眸子里,映着江心最后一点微光,深不见底。

“我从未想过留手。”萧瑟一字一句道,“对你,留手便是侮辱。”

风无痕迎着他的目光,嘴角似乎弯起一个极浅的弧度,转瞬即逝。“如此,甚好。”

他不再多言,转身,玄色大氅在风雪中拂动,如来时一般,踏着沉稳而规律的步伐,渐渐远去,身影没入越来越密的雪幕之后,最终与灰暗的天地融为一体。

萧瑟收回目光,重新落在膝前的“寂雪”上。剑身倒映着他自己的眼睛,那里面,除了冰雪,空无一物。

他抬手,并指如剑,在冰凉彻骨的剑锋上,缓缓抹过。指尖传来锐利的痛感,一丝极细的血线渗出,迅速被剑身的寒气冻结,成为剑身上一道暗红色的、纤细的纹路。

然后,他收剑还鞘。

“嚓”的一声轻响,玄青的剑身彻底隐入古朴的剑鞘,所有寒气、幽光、乃至那一丝血腥气,都敛藏无踪。仿佛方才的一切,都只是风雪带来的幻觉。

萧瑟起身,伫立巨石之上。雪落满肩头,他也浑不在意,只是望着风无痕消失的方向,望着那一片被夜色和雪幕笼罩的、未知的明天。

明日,沧澜江上,冰封千里。

那里,将是最终的答案。

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雪,奇迹般地停了。

但风更烈,像无数冰冷的刀子,从北方的群山之巅呼啸而来,横掠过宽阔的、已然变成一片浩瀚白色冰原的沧澜江。江面彻底封冻,冰层不知有多厚,泛着一种坚硬的、死气沉沉的青白色。冰面并非光滑如镜,而是布满了风痕雪浪冻结后的狰狞褶皱,仿佛巨兽死去后僵硬的皮肤。

天光,是一种惨淡的、朦朦胧胧的青灰色,勉强照亮这片肃杀的天地。两岸原本起伏的山峦,如今只剩下一些模糊的、厚重的阴影轮廓,沉默地蹲伏着,注视着江心。

江心最宽阔处,两道身影,相隔十丈,默然对立。

萧瑟依旧是一身简单的苍青色布衣,外面罩着挡风的旧氅,此刻氅衣下摆被狂风吹得笔直向后,猎猎作响。他手中握着“寂雪”,剑未出鞘,只是随意地垂在身侧。他的脸被寒风刮得有些发白,但神情静默,目光低垂,看着脚下前方一处微微凸起的冰凌,仿佛那是什么极有趣的东西。

对面,风无痕也褪去了昨夜的玄氅,只着一身利落的云纹劲装,腰束玉带,同样未持兵刃,双手自然垂落。他的站姿比萧瑟更显挺拔,如孤峰峙立,任凭狂风扑面,衣发飞扬,身形却稳如磐石。他的目光,则落在萧瑟身上,很平静,甚至带着一丝审视,像是在打量一件许久未见、却又无比熟悉的器物。

冰原之上,除了风声,再无其他声响。连鸟兽也绝迹,似乎都被这凝聚到实质的杀意与寒意惊走。极远的天边,隐隐传来冰层在酷寒下不堪重负的、沉闷的崩裂声,更添几分苍凉诡异。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东方的天际,那抹青灰色渐渐褪去,泛起一丝极淡、极冷的鱼肚白。

就在这昼夜交替、光暗混沌的一刹那——

风无痕忽然动了。并非前冲,而是左脚向后,不丁不八,微微踏出半步,右掌抬起,置于胸前,掌心向内,指尖微曲,做了一个似握非握、似引非引的起手式。一个简单到近乎随意的动作,但就在他手势成型的一瞬,以他为中心,方圆三丈内的冰面上,所有被风吹积的浮雪,无声无息,骤然向四周排开,形成一个完美的圆形。圆形之内,冰面光洁如镜,倒映着他沉静的面容和越来越亮的天光。

流云宗,“揽云手”起式。

与此同时,萧瑟低垂的眼帘,倏然抬起。

眸中空寂之意瞬间褪尽,取而代之的,是两道比万载玄冰更冷、比剑锋更利的精芒。他没有改变站姿,只是握着“寂雪”剑鞘的右手,几根手指,极其轻微地,依次抬起,又落下,仿佛在无声地叩击着某种韵律。

“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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