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归途·暗涌(2/2)
林潇渺拢了拢大氅,点点头,又摇摇头:“能走,但是……”她看向身后伤痕累累的边军,“他们更需要照顾。”
玄墨眼中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赞许,随即下令:“备马!伤员上马,余者护卫,即刻撤离此地!”
**篝火旁的初禀**
一个时辰后,雪原边缘一处背风的废弃猎人木屋。
屋外,黑甲骑兵严密警戒。屋内,篝火熊熊,驱散了寒意,也照亮了众人疲惫却放松些许的脸。
伤员已得到初步包扎处理,热汤和干粮分发下去。玄墨带来的两名随行医官正忙碌着。
林潇渺坐在靠近火堆的垫子上,捧着热汤小口喝着,身体渐渐回暖。玄墨坐在她对面的木墩上,沉默地看着跳跃的火光。
韩冲已简要汇报了地下遭遇,重点提及黑衣人、南方势力、冰封的韩世忠、星图,以及最后的崩塌。至于林潇渺获取的具体物件,他并未多言,那是林潇渺需要亲自交代的。
“所以,‘猎手’的触角,已经伸到了北境地下,甚至可能与南疆势力有所勾连。”玄墨听完,语气平静,但握着杯盏的手指关节微微泛白。
“是。”韩冲低头,“末将无能,韩叔他……”
“韩将军忠勇,以身殉职,本王会为他请功,风光大葬。”玄墨打断他,“当务之急,是厘清他们到底在图谋什么。林姑娘,”他转向林潇渺,“韩将军临终前,可曾留下什么话?你拿到的东西,又是什么?”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过来。
林潇渺放下汤碗,深吸一口气,从怀中取出那三样物件,放在两人之间的简陋木桌上。
染血的青铜虎符,刻着坐标的玉片石片,浸渍的素绢。
她指着石片上的七个标注点:“这是韩将军用最后力气记录的,龙脉支流上已被污染或可能被动手脚的位置坐标。”然后,她拿起那张素绢,却没有展开,只是轻轻按着,“这上面……可能有更详细的情况,但我还没看。”
最后,她看向玄墨,声音压得很低,却字字清晰:“韩将军最后说……他们,黑衣人和南疆势力,在合作,用邪法污染龙脉,削弱北境屏障。他们的最终目的,是为了打开……‘南疆天门遗址’的入口。而打开入口,需要‘钥匙’。他自责……未能守住‘钥匙’。”
“钥匙?”玄墨眸光一凝,“什么样的钥匙?”
林潇渺沉默了片刻,手指下意识地抚上颈间。
玄墨的目光随之落在她衣领处隐约露出的吊坠绳线上。
她没有直接取出吊坠,只是看着玄墨的眼睛,缓缓道:“韩将军提到‘星图’,说那是陷阱,也是关键。而我……在下面的星图浮雕上,看到了一个六棱形的凹陷。”她顿了顿,“我母亲留给我的遗物,恰好……也是一枚六棱柱状的吊坠。”
屋内一片死寂,只有柴火噼啪作响。
韩冲倒吸一口凉气。玄墨的瞳孔骤然收缩,盯着林潇渺,仿佛第一次真正审视她。
“你的意思是,”玄墨的声音低沉得可怕,“你母亲留给你的吊坠,可能是打开‘天门遗址’的‘钥匙’……的一部分?”
“我不知道。”林潇渺摇头,苦笑,“但这巧合,太巧了。而且……”她想起南方势力对吊坠的反应,“那些人,似乎也认出了它。”
玄墨陷入了长久的沉默。火光在他脸上投下明暗不定的阴影。
**未尽的归途与远方的信**
夜深了,大部分人都已沉沉睡去,疲惫不堪。
林潇渺靠在墙边,裹着大氅,却毫无睡意。怀中的物件,颈间的吊坠,韩世忠最后的眼神,玄墨深沉的凝视……所有画面交织在一起。
木屋的门被轻轻推开,寒风卷入,玄墨的身影走了进来。他挥手示意门口守卫退远些,然后走到火堆旁,添了几块柴。
“睡不着?”他问,没有看她。
“嗯。”林潇渺应了一声。
“在想什么?”
“……在想我的农庄。”林潇渺看着火光,眼神有些飘忽,“出来这么久,不知道豆腐坊的卤水点对了没有,新一批的果酒发酵得怎么样,那些‘前山贼员工’有没有好好完成kpi……还有,答应给村里孩子做的‘滑梯’和‘跷跷板’,木材应该快准备好了吧。”
玄墨添柴的手顿了顿,侧头看了她一眼。火光下,她脸上带着奔波留下的倦色,但说起农庄时,眼中却自然流淌出一种温暖而明亮的光彩,那是与地下世界的阴冷诡谲截然不同的东西。
“你很想回去。”他说。
“嗯。”林潇渺点头,这次很坚定,“那里才是我的‘战场’,我的‘基建’还没完成呢。”她顿了顿,看向玄墨,“王爷,这些东西,”她指了指桌上的物件,“还有我的吊坠,如果真的很重要,我可以交给你。我只想……回去种我的田,养我的鸡,把农庄建好。”
玄墨沉默地看着她,看了很久。
“林潇渺,”他第一次连名带姓地叫她,声音里听不出情绪,“从你救下我那天起,从你建起农庄那天起,从你带着村民对抗山贼那天起……你就已经不在局外了。”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外面沉沉的夜色和雪原。
“你的农庄,你用新法种出的高产作物,你带来的那些‘奇怪’却有效的管理法子,甚至你这个人本身……”他转过身,目光如炬,“都已经成了这北境棋盘上,一枚无法被忽视的棋子。不,或许不是棋子,而是……变数。”
“你现在想回去种田,”他走近两步,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可以。天亮就出发,我派人护送你回去。农庄的一切,我会保证无人敢去打扰。”
“但是,”他话锋一转,指向桌上那些物件,“这些秘密,这些阴谋,这些针对北境、乃至整个王朝的暗涌,不会因为你回去种田就消失。相反,它们可能会因为你手中的‘钥匙’和你所知道的一切,更快地找到你,找到你的农庄,找到你在乎的那些人。”
林潇渺的脸色微微发白。
“所以,”玄墨的声音放缓了些,“回去,可以。但回去之后,你的农庄,恐怕不能再只是‘农庄’了。它需要成为你的堡垒,你的根基,也是……我们应对这场暗涌的,一个支点。”
“我们?”林潇渺捕捉到了这个词。
玄墨没有直接回答,只是从怀中取出一封火漆密信,递给她。
“在我来此接应你之前,收到的京城八百里加急。”他的眼神变得无比深邃,“朝廷钦差已至北境州府,不日将抵达临山县。名义是巡察农桑,嘉奖新法。但密报显示,钦差队伍中,混有户部、工部乃至……内卫的人。”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道:
“他们明面上的目标,是你献上的《农桑新策》和那个‘潇潇农庄’。但真正的目标,恐怕是你这个人,以及你可能带来的一切‘变数’。”
林潇渺接过密信,没有拆开,只觉得那薄薄的信封重若千钧。
屋外,寒风呼啸,掠过无垠雪原。
屋内,篝火将两人的影子长长地投在墙壁上,摇曳不定。
远方的农庄尚在安宁之中,而命运的洪流,已裹挟着暗涌与机遇,拍向了归途的尽头。
(第八十章·第二卷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