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墨染之谜（1/2）

第六十三章：墨染之秘

夜色更深，残月被流云彻底吞没，只余下几缕惨淡的清辉，勉强照亮这满目疮痍的院落。激战后的死寂比喧嚣更令人心悸，空气中弥漫着血腥、焦土以及那“幽冥蚀骨雾”残留的淡淡腥臭，混杂着苏墨染身上若有若无的异香，形成一种诡异而复杂的氛围。

玄心默然立于屋脊，僧袍在夜风中微微拂动。他体内那因激战而沸腾的冰火内力正缓缓平复，太极漩涡旋转不休，将方才强行糅合两种内力带来的细微经脉胀痛感逐渐抚平。他目光扫过下方狼藉的院落，那几具逐渐冰冷的尸体，以及黑衣人遁走的方向，眉头微蹙。这些黑衣人训练有素，手段狠辣决绝，绝非寻常江湖匪类，其背后所牵扯的势力，恐怕远超想象。

他的目光最终落回身旁的苏墨染身上。

她依旧站在那里，身姿在夜色中显得有几分单薄，肩头那片殷红在暗淡月光下触目惊心。她没有看玄心，只是望着远方金陵城阑珊的灯火，侧脸线条在朦胧中显得有些不真实，平日里的妩媚与狡黠仿佛被这场厮杀洗去了大半，只剩下一种深沉的疲惫，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迷茫。

“此地不宜久留。”玄心开口，声音打破了令人窒息的寂静，平和依旧，却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决断。“那些黑衣人虽退，难保不会卷土重来，或引来官府巡查。”

苏墨染闻言，缓缓转过头。她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只是那双眸子，在黑暗中亮得惊人，直直地看向玄心，仿佛要穿透他平静的外表，看清他内心深处真正的想法。半晌，她嘴角才勾起一抹极淡、甚至带着点自嘲的弧度：“小师父是怕被我这‘妖女’连累，污了少林清誉？”

若是之前，她这般话语必定带着十足的戏谑与挑逗，但此刻，这话问出来，却少了几分轻浮，多了几分难以言喻的重量。

玄心迎着她的目光，摇了摇头，语气坦然：“贫僧已被逐出少林，何来清誉可污？只是施主身上有伤，需要尽快处理。况且，”他顿了顿，目光扫过那些尸体，“此地血腥气太重，非是谈话之所。”

他这话说得在情在理，更点明了自己已非少林弟子的现状，无形中消解了苏墨染话语中的部分试探。

苏墨染微微一怔，似乎没料到他会如此直接地提及被逐出师门之事，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那抹复杂的情绪更深了。她没再说什么，只是轻轻点了点头：“好。”

两人身形飘落，无声地融入更深的夜色之中。玄心在前引路，他虽初至金陵不久，但白日里已大致摸清了城西这片鱼龙混杂区域的巷道布局。他脚步迅捷而轻盈，专挑阴暗僻静的小巷穿行，尽量避免惹人耳目。

苏墨染默默跟在他身后，肩头的伤口随着动作传来阵阵刺痛，让她秀眉微蹙，但她强忍着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她看着前方玄心挺拔而沉稳的背影，僧袍在夜风中拂动，步伐坚定，仿佛无论身后跟着的是谁，要去往何方，他都能在这迷宫般的巷道中找到方向。这种莫名的可靠感，让她紧绷的心神略微松弛了一丝，但随之而来的，是更深的困惑与挣扎。

约莫一炷香后，玄心在一处看似荒废已久的宅院前停下。院墙斑驳，门扉朽坏，院内杂草丛生，显然是许久无人居住的凶宅之类。他侧耳倾听片刻，确认内外并无生人气息，这才推开那扇几乎要散架的木门，发出“吱呀”一声令人牙酸的轻响。

“暂且在此避一避吧。”玄心低声道，当先走了进去。

院内颇为宽敞，但一片破败，主屋的屋顶塌了半边，月光毫无阻碍地倾泻下来，照亮了布满灰尘和蛛网的正堂。角落里堆着一些破烂的家具，散发着一股霉味。

玄心寻了一处相对干净、背风且能透过屋顶破洞观察星空的角落，拂去地上的积尘，对苏墨染道：“苏施主，请在此稍坐，贫僧去看看能否寻些清水。”

“不必麻烦了。”苏墨染却出声阻止，她倚靠在一根尚且完好的廊柱旁，从怀中取出一个精致的白玉小瓶，拔开塞子，倒出些许淡绿色的粉末，轻轻敷在肩头的伤口上。那粉末触体，她微微吸了口凉气，但伤口处火辣辣的疼痛感随即被一股清凉所取代，流血也迅速止住。

她动作熟练，显然对此习以为常。做完这一切，她才抬眼看向玄心，晃了晃手中的玉瓶，语气恢复了三分平日里的慵懒：“我教的‘碧凝散’，效果尚可，比寻常清水金疮药好用得多。”

玄心见状，便也不再坚持。他走到不远处，席地而坐，双掌自然置于膝上，默运玄功，一方面调息恢复消耗的内力，另一方面，也是将部分心神外放，警惕着周围的动静。破戒僧系统并未因刚才的战斗而给出新的提示，仿佛也在静观其变，等待着他接下来的选择。

一时间，这破败的正堂内陷入了沉默。只有夜风吹过残破窗棂发出的呜咽声，以及远处隐约传来的几声犬吠。

月光如水，透过屋顶的破洞，恰好将苏墨染大半个身子笼罩其中，她紫色的衣裙在清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肩头那抹已不再渗血的殷红，却如同雪地寒梅，格外刺眼。

良久，苏墨染忽然轻笑一声，打破了沉默。这笑声在寂静的破屋中显得格外清晰，带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和尚，”她开口，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你就不想问点什么？比如，那些人为何要杀我？比如，我究竟是谁？”

玄心缓缓睁开眼，望向月光下的她。她的脸庞在月华映照下，少了几分平日的妖娆，多了几分清冷与疏离。

“贫僧若问，施主便会如实相告么？”玄心平静地反问。

苏墨染被他这话噎了一下，随即，她脸上的笑容渐渐敛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认真。她迎着玄心的目光，那双妩媚的桃花眼中，此刻竟流露出一种与年龄不符的沧桑与沉重。

“我若说，我是魔教圣女，”她一字一顿，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直抵人心，“你待如何？”

“魔教圣女”四个字，如同惊雷，在这破败的厅堂中炸响。

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玄心端坐不动，脸上并无苏墨染预想中的震惊、愤怒或是立刻拔刀相向的凛然。他的眼神依旧平静，如同深潭，只是那潭水深处，似乎掠过了一丝极淡的了然。他之前并非没有猜测，只是此刻由她亲口证实，终究是不同的。

他沉默着，这沉默让苏墨染感到一丝莫名的压力。她本以为会看到这和尚变色，会听到他厉声质问，甚至已经做好了与之决裂、再次亡命天涯的准备。可他偏偏只是这样沉默地看着她，那目光，仿佛能包容一切，又仿佛能看穿一切。

“看来……你并不意外？”苏墨染微微挑眉，试图从他那张过分平静的脸上找出些许波澜。

“施主身手诡谲，用毒精绝，行事不拘常理，与正道作风大相径庭。”玄心缓缓开口，语气依旧平和，“且那些黑衣人训练有素，配合默契，所图非小，非一般仇杀。贫僧虽愚钝，亦有所猜测。只是……”他话锋微转，“贫僧更相信亲眼所见，亲身所感。”

“亲眼所见？亲身所感？”苏墨染重复着这两个词，嘴角那抹自嘲的弧度再次浮现，“你亲眼所见，是我这魔教妖女与你这少林弃僧并肩作战？亲身所感，是我那锁脉针未曾取人性命？和尚，你莫非忘了，正邪不两立，魔教中人，人人得而诛之。这可是你们正道人士整日挂在嘴边的口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