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咫尺天涯与逆流新生(1/2)

西西里岛。特雷卡斯塔小镇的日光,与米兰那种带着时尚锋锐感的阳光截然不同。它更醇厚,更慵懒,像陈年的橄榄油,金灿灿地流淌下来,浸润着古老的蜂蜜色石头房子,在蜿蜒陡峭的鹅卵石小巷里投下浓重而安详的阴影。空气里弥漫着海风的咸腥、咖啡的焦香,以及不知从哪家窗台飘来的、九重葛热烈却温柔的甜腻气息。时间在这里仿佛被地中海的热力晒化了,流淌得缓慢而黏稠。

林元元坐在临海一间小院落的柠檬树下,身上是一件简单的亚麻长裙,是t.饶子在小镇市集上随手买的,有些过于宽大,海风拂过时,空荡荡地裹着她依旧清瘦的身体。她面前的小圆桌上,散落着几块颜色更鲜艳些的西西里印花布头,是早上一位热情的(邻居)老妇人送来的“礼物”。老妇人不会说英语,只是比划着,笑出一脸菊花般的皱纹,指了指她苍白的手,又指了指那些绚烂的布头,仿佛在说:小姑娘,给生活添点颜色。

她的手指轻轻拂过那些布料。触感粗糙而鲜活,印着夸张的柑橘图案、摩尔人头像或几何花纹,带着阳光和手工的温度。与米兰那些精致却冰冷的时装杂志图片,与别墅里那些顶级柔软却如同囚衣的织物,都不同。这是一种……有生命力的、扎根于土地和阳光的质感。

她拿起其中一块印着柠檬与蓝天图案的布头,对着阳光看了看。炽烈的光线穿透纤维,将明黄与湛蓝映照得更加夺目,甚至有些刺眼。她微微眯起了眼,却没有移开目光。她看着,看着那纯粹的色彩在指间流淌,感受着布料粗糙的纹理摩擦着指尖敏感的皮肤。

远处传来海浪拍打礁石的低沉轰鸣,混杂着街头小贩悠长的叫卖声和孩童追逐嬉戏的笑语。这些声音不再像初到米兰时那样,让她感到被淹没的紧绷。它们像背景音乐,嘈杂,却真实,包裹着她,却不再试图侵入她缓慢重建的内心边界。

t.饶子从屋里走出来,手里端着一杯柠檬水,轻轻放在她手边。他没有说话,只是在她对面的藤椅上坐下,也望向远处那片无边无际的、蓝得令人心醉的地中海。他的神色比在米兰时松弛了些,但眼底深处依旧残留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警惕。吴凛的搜索转向瑞士边境并扑空的消息,他已经通过中间人得知。这暂时缓解了迫在眉睫的压力,但也意味着吴凛的疯狂并未停歇,只是被误导了方向。他们必须更加小心,这处西西里小镇的藏身之所,必须比米兰更隐蔽,停留时间也需要更灵活。

他看着林元元专注凝视布料的侧脸。阳光在她长长的睫毛上跳跃,投下细密的阴影。她的脸色依旧苍白,但那种笼罩已久的、灰败的死气似乎淡去了一些,脸颊被阳光晒出了一层极淡的、几乎看不见的红晕。最重要的是她的眼神——不再是一片空茫的冻土,而是在那片沉寂之下,似乎有极其微弱的、被阳光和色彩唤醒的涟漪在荡漾。

她开始对“美”有反应了。不是被迫接受,而是主动的、带着一丝探索意味的凝视。

t.饶子心中涌起一股混杂着心酸与欣慰的热流。他知道这条路依然漫长,她心上的冰层依然厚重,但至少,他们正朝着有光的方向,极其缓慢地移动。

就在这时,林元元忽然放下了手中的布头。她转过头,看向t.饶子,用那依旧沙哑、却清晰了不少的声音问:“这里……有针吗?”

t.饶子微微一怔,随即点头:“有,我带了简单的针线包。你需要?”

林元元没有回答,只是又看了看那些散落的印花布头,然后,极其缓慢地,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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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地球的另一端,吴凛的“欧洲战场”却是一片狼藉与暴怒的火焰。

米兰及瑞士边境的“天罗地网”布下了整整一周。吴凛几乎将他能动用的、在欧洲的所有明暗力量都压了上去。私人机场、小型航空俱乐部、跨境火车站的监控被二十四小时紧盯;通往瑞士的主要公路关卡增加了“临时检查”;甚至一些隐秘的、用于非正常途径越境的通道附近,也安插了耳目。吴凛本人也乘坐最快的包机抵达了苏黎世,在一处安全屋内坐镇指挥,赤红的眼睛几乎要黏在实时传回的各种监控画面和报告上。

他等待着,像一头潜伏在陷阱边的饿狼,等待着那只胆敢叼走他猎物的“狐狸”自投罗网。

第一天,风平浪静。只有几对普通的游客或商务人士经过排查。

第二天,依旧没有符合描述的目标出现。

第三天,一条“可疑”信息传来:在米兰某个私人直升机租赁公司,发现一笔预订记录,客户要求飞往瑞士某偏远山谷,时间就在近日,同行者一男一女,身份信息模糊。吴凛精神大振,立刻调动力量前往该山谷布控。结果,等到的是当地一位低调的能源大亨带着他的新女友前去度假。

第四天,又有一条线索:边境公路摄像头捕捉到一辆车窗紧闭的黑色suv,车内隐约可见一男一女,女子低头似乎身体不适。吴凛的人立刻追踪,在瑞士境内拦截检查。结果车内是一对来自中东的富豪夫妇,妻子晕车严重。

第五天、第六天……类似的“误报”接连发生。每一次都让吴凛的希望燃起又狠狠熄灭,如同一次次将他架在火上反复灼烤。他的耐心和本就岌岌可危的理智,正在被迅速消磨殆尽。

更让他怒火中烧的是,安德烈家族后续提供的情报分析显示,最初那份关键的加密通讯,来源和指向性可能存在问题。他们重新梳理了截获时的信号环境和上下文,发现那更可能与一个活跃在南欧的艺术品黑市集团有关,该集团近期确实有人员和物品转移活动,其中也涉及一位身体欠佳的女性成员(是一位患有哮喘的修复师),并且使用了“设计”(指艺术品伪造设计)、“转移”、“安全屋”等黑话。所谓的“米兰”可能只是中转站之一,“瑞士”是目的地之一,但整个事件与“寻找林元元”很可能风马牛不相及。

换言之,他耗费巨资、兴师动众、几乎打草惊蛇的这次大规模围捕,很可能从一开始,就是基于一个可笑的、完全错误的解读!

这个结论送到吴凛面前时,他正在安全屋内对着地图上那些密密麻麻的、却一无所获的标记点发呆。看完报告,他先是沉默,死一般的沉默,仿佛连空气都冻结了。随即,他猛地爆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狂吼,抓起手边一切能抓的东西——昂贵的古董花瓶、水晶烟灰缸、笔记本电脑——狠狠地砸向墙壁!

“废物!都是一群废物!!”他嘶吼着,额头青筋暴起,眼中是毁灭一切的疯狂,“错的?你告诉我那是错的?!那我这些天在干什么?!我在陪你们玩过家家吗?!!”

碎片四溅,声响骇人。守在外面的下属们噤若寒蝉,无人敢靠近。

砸累了,吴凛像一头被抽干了力气的野兽,喘着粗气瘫倒在狼藉中。他的眼神空洞了一瞬,随即又被更深的偏执和一种近乎迷信的怨毒所取代。不是情报错了,是有人故意误导!是t.饶子!一定是那个该死的戏子!他料到了我会截获通讯,故意释放假消息,把我引到错误的方向,然后他带着元元,不知道又躲到哪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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