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无声的溃堤与体温烙印（2/2）

林元元依旧沉默。她甚至闭上了眼睛，用最直接的方式，表达着她的不合作。

吴凛看着她紧闭的眼睫，看着她微微颤抖的、依旧没什么血色的嘴唇，胸腔里那股熟悉的暴戾和烦躁又开始蠢蠢欲动。他想把她拉起来，想撬开她的嘴，想把食物灌进去，就像他曾经对她做过的许多次那样。

但他不能。

他只要一想起密室里她那双空洞决绝的眼睛，想起她轻得像羽毛却重如千钧的话语，所有暴力的念头就仿佛被一道无形的屏障挡住了。

他死死地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进掌心，用疼痛来压制内心翻涌的黑暗。他不能……不能再把她逼回那个境地。

最终，他做了一个连自己都感到震惊的动作。

他端起那碗粥，拿起勺子，舀起一小口，小心翼翼地吹了吹，然后，极其笨拙地、带着一种与他整个人气质完全不符的僵硬，将勺子递到了她的唇边。

这个动作，充满了某种荒诞的、近乎屈尊降贵般的示弱。

林元元虽然闭着眼，却能清晰地感受到他的靠近，感受到勺子上传来的温热气息。这个举动出乎她的意料，让她紧闭的眼睫几不可察地颤动了一下。但她依旧没有张开嘴。

勺子就那样僵持在她的唇边。

吴凛的手臂开始微微发抖，不是因为重量，而是因为内心巨大的挣扎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屈辱感。他从未如此卑微地对待过任何人。骄傲在嘶吼，命令他立刻扔掉这该死的碗，重新用他熟悉的方式掌控一切。

可是，当他看到她微微颤动的睫毛，看到她依旧虚弱得仿佛一碰即碎的模样，那点可怜的骄傲，再次溃不成军。

他维持着那个递出勺子的姿势，一动不动，像一尊固执的、等待审判的石像。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粥的热气渐渐消散。

就在吴凛几乎要绝望地放弃时，林元元紧闭的嘴唇，极其轻微地、几乎难以察觉地，松动了一条缝隙。

不是顺从，更像是一种……在生理本能和极度虚弱驱使下的、无意识的反应。

吴凛的心脏猛地一跳，几乎是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将那勺已经微凉的粥，送入了她的口中。

林元元的喉头滚动了一下，极其缓慢地，将那一小口粥咽了下去。她的眉头依旧蹙着，眼睛也没有睁开，整个过程充满了不情愿和麻木。

但这微不足道的一点进展，却让吴凛紧绷的神经瞬间松弛了一瞬，甚至带来了一种荒谬的、如同得到救赎般的微弱喜悦。他立刻又舀起一勺，再次吹凉，递到她唇边。

这一次，林元元没有立刻拒绝。她沉默地、机械地，接受了他的喂食。

一碗粥，就在这种诡异而沉默的气氛中，被一口一口地喂完。整个过程，两人没有任何语言交流，只有勺子偶尔碰到碗沿的细微声响，和她极其轻微的吞咽声。

喂完最后一口，吴凛放下碗勺，像是完成了一件极其耗费心力的艰巨任务，额头上甚至渗出了一层薄汗。他看着她依旧紧闭双眼、却似乎比刚才多了丝生气的侧脸，一种复杂难言的情绪在胸腔里涌动——有心酸，有疲惫，有一种扭曲的满足，还有更深的不安和茫然。

他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是暂时的休战？还是另一种形式对抗的开始？

他伸出手，想要替她擦去唇角一点残留的粥渍，指尖却在即将触碰到她肌肤时，再次僵住。他看到她放在被子外的手，微微动了一下，似乎是想要避开。

最终，他收回了手，只是默默地坐在那里，看着她。

阳光终于彻底驱散了阴霾，透过窗户照射进来，在床前的地板上投下明亮的光斑。房间里安静得只剩下两人清浅的呼吸声。

一场暴雨洗刷了天地，却似乎未能洗净这囚笼内的污浊与伤痕。一场以生命为筹码的博弈暂时偃旗息鼓，留下的，是更加微妙、更加危险的僵局，以及那无声无息间，烙印在彼此体温记忆里的、带着痛楚与挣扎的触碰。

溃堤的，不仅仅是昨夜的骄傲，或许还有某些被疯狂与偏执长久掩盖的、更加真实的东西。只是，无论是他，还是她，都还未能，或者不愿，去真正看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