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密谋与暗子(1/2)
崔敦礼的离开,并未在蔚州城掀起太大波澜,至少在明面上如此。钦差行辕人去楼空,只留下一些仍在“处理善后”的底层官吏,象征着皇权对边陲的关注暂告一段落。然而,平静的水面之下,暗涌从未停歇,甚至因某些人的离去,变得更加汹涌。
李绩、张威以及被李无垢私下称为“玄甲军心腹”的王校尉(ps:本名王方翼,乃当年玄甲军中斥候出身,机警果敢,对李无垢忠心耿耿),在一个无风的深夜,悄然来到了都督府后园那间被列为禁地、由玄甲亲卫层层把守的书房。
书房内,烛火通明。巨大的北疆地图摊在书案上,上面用朱笔、黑笔细致地标注着山川河流、城镇关隘、以及代表敌我势力的不同符号。李无垢已除去外袍,只着一身宽松的深青色棉袍,左手吊在胸前,右手持一根细长的竹杖,正站在图前,凝神观看。他的脸色依旧有些苍白,但眼神明亮锐利,早已不见“重伤静养”的虚弱。
“大总管!”三人躬身行礼,目光落在李无垢身上,眼中都带着振奋与担忧。他们知道,崔敦礼一走,这位沉寂许久的主帅,恐怕要有所动作了。
“不必多礼,坐。”李无垢转过身,示意三人落座。丫丫乖巧地奉上热茶,然后安静地退到一旁屏风后。
“李将军,这几日,城中防务、军心士气如何?”李无垢率先看向李绩。
李绩正色道:“回大总管,城防已大体修复,粮草军械也补充了七七八八。只是……军心有些浮动。崔侍郎在时,流言四起,说什么朝廷要和谈,要撤军,又说大总管您……”他顿了一下,有些愤懑,“总之,对士气有些影响。卑职已严令各部约束军纪,并公开了部分陛下封赏的旨意,情况稍有好转。但将士们心中,终究是憋着一股气。”
“嗯。”李无垢点点头,这在意料之中。他看向张威:“奇袭队幸存的弟兄们,安置得如何?”
张威神色一黯,随即挺直腰板:“回大总管,阵亡兄弟的抚恤已按最高标准发放,重伤员在全力救治。剩下的兄弟……都安置在城北大营,与玄甲军旧部同住。兄弟们……都憋着劲,想再跟胡虏干一场,为死去的袍泽报仇!”
“仇,一定要报。”李无垢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但不是现在,不是莽撞地冲出去。”
他顿了顿,目光转向一直沉默的王方翼:“王校尉,我让你查的事,如何了?”
王方翼起身,抱拳道:“大总管,您吩咐留意崔敦礼走后,城中是否有异动,尤其是与外来商旅、信使、乃至……与长安、或者其他边镇有隐秘联系者。卑职暗中排查,发现三处可疑。”
“其一,东市‘云来客栈’,近日入住一队来自幽州的皮货商,货不多,出手却阔绰,与城中几个小吏往来密切,其中一个账房先生,行迹鬼祟,曾夜入原崔侍郎行辕附近一处民宅,停留半个时辰方出。其二,西城‘宝丰当铺’的掌柜,近日与几个操代州口音的人接触频繁,似乎在打听军中赏罚、将领出身等事。其三……”他声音压低,“咱们都督府内,那个负责采买的钱管事,其妻弟近日忽然阔绰起来,在赌坊欠下的债一笔勾销,还在外城置了宅子。卑职查过,那赌坊背后,似乎与太原王家有些关联。”
太原王家!李绩和张威脸色都是一变。这可是关陇世家中的庞然大物,在朝中势力盘根错节。
李无垢眼中寒光一闪,随即隐去,点了点头:“很好。继续盯住,尤其是那个钱管事,不要打草惊蛇,查清他妻弟钱财的来源,以及与太原王家勾连的中间人。另外,那队幽州商人,那个账房先生,给我盯死了,看他接下来接触什么人。宝丰当铺那边,也留意着,看看有没有人向他们打听张校尉所部的情况。”
“是!”王方翼凛然应命。
“大总管,您是怀疑……”李绩迟疑道。
“崔敦礼走了,但有些人,未必甘心。”李无垢用竹杖在地图上蔚州的位置点了点,“朝中有人不想看到北疆彻底安宁,更不想看到我李无垢坐稳这里。明的不行,自然要来暗的。收买内应,散布谣言,打探军情,甚至……伺机破坏。”他冷笑一声,“可惜,他们太心急了点。”
“那……我们该如何应对?”张威急道,“难道就看着他们搞鬼?”
“不急。”李无垢摆摆手,“让他们跳。跳得越高,尾巴露得越多。王校尉,你手下那些兄弟,是玄甲军的老底子,刺探、盯梢、反谍,是看家本事。这次,就给他们松松筋骨。记住,抓贼抓赃,捉奸捉双。没有确凿证据,不要动他们。我要看看,这蔚州城里,到底藏了多少牛鬼蛇神。”
“卑职明白!定叫他们有来无回!”王方翼眼中闪过一丝厉色。
“好了,内鬼的事,有王校尉盯着。现在,说说外患。”李无垢将竹杖移向地图北方,落在阴山以北、诺真水畔那片区域,那里用朱笔画了一个醒目的圈。“夷男退守此地,已有月余。你们怎么看?”
李绩走到地图前,指着那片区域道:“诺真水一带,水草丰美,背靠阴山,易守难攻,是薛延陀传统的夏季牧场之一。夷男退守此地,一是就粮,二是凭险据守,舔舐伤口。据斥候最新回报,其溃兵已陆续收拢,兵力约在四万到五万之间,以骑兵为主,但士气低落,粮草似乎也不甚充裕。其派往漠北调粮的使者往来频繁,但似乎并不顺利,回纥、仆骨等部态度暧昧。”
“也就是说,夷男现在很虚弱,但还没到山穷水尽的地步,而且正在想办法恢复元气。”李无垢总结道。
“正是。”李绩点头,“他就像一头受伤的狼,躲回了巢穴,一边舔伤口,一边用凶狠的目光盯着我们。一旦让他缓过劲,或者联络到其他部落,必定会再次扑上来。”
“所以,我们不能给他这个机会。”李无垢目光锐利,“陛下让我‘静养’,朝廷有人想‘和谈’。但仗,是我们一刀一枪打出来的,北疆的太平,也得用刀剑来说话!和谈?可以,但那必须是在我们彻底打断薛延陀的脊梁,让他们再也无力南顾之后!”
“大总管的意思是……主动出击?”张威眼睛一亮。
“不,现在还不是时候。”李无垢却摇了摇头,“我军新经大战,也需要休整。朝廷态度未明,粮草补给也需时间。更重要的是……”他用竹杖在诺真水周围画了一个大圈,“夷男选择这里固守,必然有所依仗。强攻硬打,即便能胜,也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得不偿失。”
“那……”李绩和张威都有些疑惑。不打,难道干等着?
李无垢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看向张威:“张校尉,你们奇袭焚粮时,可曾留意,薛延陀各部之间,关系如何?尤其是战败之后。”
张威略一思索,道:“回大总管,当时只顾着厮杀放火,看得不甚真切。但隐隐感觉,夷男本部金狼卫与其他附庸部落的兵马,似乎……并不那么齐心。撤退时,也是各跑各的,互相践踏者甚多。后来在漠北边缘游弋时,也曾听俘虏说起,几个大部落对夷男此战损兵折将、丢了圣物颇为不满,只是碍于夷男积威,不敢明言。”
“圣物?”李无垢捕捉到了关键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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