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面圣·博弈（1/2）

翌日，天光未亮，太极宫前长长的御道两侧，积雪已被扫净，露出青黑色的石板。朔风如刀，卷起细微的雪粒，打在身着朝服、肃立等候的官员们脸上，刺骨生疼。今日并非大朝，但皇帝在甘露殿召见代王李无垢的消息，已如一阵风，吹遍了皇城的每一个角落。无数道目光，或明或暗，投向那座巍峨宫殿的深处，也投向那个站在百官前列、一身紫袍、静默如山的身影。

李无垢今日并未着甲，而是一身崭新的紫袍常服，腰佩金鱼袋，头戴三梁进贤冠，衬得他身姿挺拔，面容沉静。连日“静养”，让他脸上的疲惫之色淡去不少，加之突破30级后，气血充盈，罡气内敛，使得他整个人在晨光中，少了几分沙场悍将的锋锐，多了几分从容不迫的气度。然而，那微微眯起的眼眸深处，偶然闪过的精光，却依然让一些有心人不敢逼视。

“宣，代王、司徒、左武卫大将军李无垢，甘露殿觐见——”内侍尖细悠长的声音，穿透寒风，在空旷的广场上回响。

李无垢深吸一口气，冰凉的空气让他精神一振。他整了整衣冠，目不斜视，在无数道目光的注视下，迈着沉稳的步伐，踏上汉白玉阶，向着那座象征帝国最高权力的宫殿走去。每一步，都仿佛踏在无形的刀锋上。

“系统，开启全感知模式，扫描甘露殿内主要人物情绪状态、能量反应，并实时推演李世民可能的问题及最佳应答策略。”

【指令收到。消耗精神力80点\/时辰。】

【感知扫描启动……推演模块加载中……】

随着他踏入甘露殿的大门，一股不同于殿外寒冷的、带着檀香和龙涎香暖意的空气扑面而来。殿内光线略显昏暗，巨大的蟠龙金柱撑起高阔的穹顶，气氛庄严肃穆。御座之上，李世民一身明黄常服，未戴冠冕，正手持朱笔，批阅着案头的奏章。房玄龄、杜如晦、长孙无忌、魏征等几位重臣，分坐两侧的锦墩上，皆是眼观鼻，鼻观心，殿内落针可闻。

“臣，李无垢，叩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李无垢趋步上前，在御阶下行三跪九叩大礼，声音清朗，不卑不亢。

“平身。赐座。”李世民放下朱笔，抬起头，目光落在李无垢身上，平静无波，却带着难以言喻的穿透力。

“谢陛下。”李无垢起身，在内侍搬来的锦墩上坐了半边，腰背挺直。

【扫描结果：李世民（能量反应：深不可测，情绪状态：平静中蕴含审视，略带一丝疲惫）。房玄龄（中立偏友善，带有关切）。杜如晦（中立，略带审视）。长孙无忌（审视，略带警惕）。魏征（严肃，公事公办）。】

【检测到殿内存在微弱恶意情绪源，来源：殿外廊下（疑似侍立官员）。】

“无垢，伤势可大好了？”李世民开口，声音温和，如同寻常长辈关切子侄。

“劳陛下挂念，托陛下洪福，已无大碍。只是阴雨天，左肩偶有酸痛，太医说需好生将养，不可动怒，不可劳神。”李无垢恭敬回答，语气恰到好处地带上一丝“伤势未愈”的虚弱，却又不显刻意。

“嗯，那就好。你为大唐立下不世之功，却也因此受伤，朕心甚为不忍。在长安，好生休养，不必急着操心国事。”李世民点点头，话锋一转，“蔚州之事，你处置得宜。崔敦礼回京，已将详情禀明。薛延陀经此一败，当可安分几年。”

“全赖陛下天威，将士用命，臣不敢居功。”李无垢垂首道，“只是，夷男虽败，其心未死。臣在蔚州时，细作曾探得，其败退后，非但不思悔过，反而暗中联络回纥、仆骨等部，似有卷土重来之意。且其内部，因强征暴敛，已生龃龉。此乃天赐良机，若朝廷能遣一上将，陈兵塞上，示之以威，再遣能吏，分化其部，则北疆可定矣。”他这番话，既点明了夷男的威胁未除，又提出了具体方略（威逼+分化），将主动权交还皇帝，同时暗示自己并非一味主战。

李世民眼中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光芒，未置可否，端起茶盏，轻轻呷了一口。房玄龄、杜如晦几人交换了一个眼神。

“北疆之事，朕与诸公自有计较。”李世民放下茶盏，语气平淡，“你一路劳顿，又兼有伤，今日唤你来，一是看看你的伤势，二来，也是有些话，想问问你。”

来了。李无垢心念电转，面上却愈发恭谨：“陛下请问，臣知无不言。”

“朕听闻，你在蔚州时，曾缴获一柄薛延陀的祭祀弯刀，形制古异，煞气逼人，可是真的？”李世民的目光骤然变得锐利，如同实质，压在李无垢身上。

殿中气氛微微一凝。魏征抬起头，目光炯炯。长孙无忌也看了过来。

【推演：李世民此问，意在试探“星陨”祭刀之事，兼有考察忠诚、警惕“私藏”之意。最佳应答策略：承认事实，强调其“战利品”及“不祥”属性，主动提出上交，并引申至对夷男打击、彰显国威。】

【实时建议应答方向：1. 如实描述缴获过程（张威奇袭）；2. 强调其“萨满圣物”身份及对薛延陀的重要性；3. 描述其“凶煞不祥”，已妥善封存；4. 主动请求献于朝廷\/太庙，以镇国运、慑不臣。】

“回陛下，确有此事。”李无垢毫不迟疑，从容道，“此刀乃薛延陀真珠可汗夷男举行大祭时所用法器，被其萨满视为沟通长生天之圣物。臣麾下校尉张威，奇袭敌后，焚其粮草，于乱军之中夺得。此刀形制诡异，镶嵌七色异石，臣初见时，便觉其煞气深重，隐隐有不祥之感，恐非吉物。故夺刀后，不敢擅专，已用铅盒密封，以符箓镇压，本欲待伤势稍愈，便亲自押送入京，献于陛下，或置之于太庙，以彰陛下赫赫武功，慑服不臣。不想陛下已先得知，臣正欲禀明。”

他这番话说得滴水不漏，既说明了刀的来历，点明了其重要性，又强调了自己的谨慎，更主动提出上交，姿态放得极低，忠心表得十足。

李世民面色稍霁，缓缓道：“哦？竟有此事。张威？便是那个深入敌后、焚毁敌粮的勇士？朕记得，已下旨褒奖。至于那刀……既然是不祥之物，献于太庙，倒也合适。待元正大典后，便由你亲自送入太庙吧。”

“臣，遵旨。”李无垢心中一定。李世民让他亲自送刀入太庙，既是信任，也是一种姿态——此物由你献上，功劳是你的，但处置权在朝廷。

“还有一事，”李世民语气不变，目光却更加深邃，“近日朝中有些议论，言你在蔚州，赏罚过苛，御下过严，以致军中有怨。更有甚者，言你擅专边事，结交边将，其心……莫测。你，有何话说？”

图穷匕见！这才是今日召见的真正目的！殿中空气仿佛瞬间凝固。房玄龄、杜如晦眉头微蹙。长孙无忌眼观鼻，鼻观心。魏征则目光灼灼，盯着李无垢。

【警告！检测到李世民情绪波动，不悦\/猜忌上升。推演最佳应对策略：1. 不直接辩解，示弱；2. 以事实反驳，举具体战例、军法；3. 强调“陛下之兵”、“为国效力”；4. 适当表露委屈，引发同情；5. 将矛头引向“小人构陷”、“离间君臣”。】

【实时建议：引用具体军法条例，陈述赏罚依据；提及蔚州血战，将士用命，凸显“严”之必要；表达对“谗言”的痛心与对陛下的忠诚。】

李无垢脸上适当地露出惊愕、委屈，又迅速转化为沉痛与愤慨的神色，他离座起身，再次跪倒，声音微微发颤，却清晰有力：“陛下明鉴！臣蒙陛下不弃，委以北疆重任，诚惶诚恐，唯知竭诚以报，岂敢有丝毫懈怠？蔚州之战，胡虏势大，城池危如累卵。臣受命于危难，唯有与将士同甘共苦，军法如山，赏罚分明，方能上下用命，死守孤城。若赏不及功，罚不避亲，则军心涣散，城池早破矣！张威校尉，率敢死之士，焚敌粮草，九死一生，臣赏其功，何过之有？李绩将军，坐镇中军，调度有方，臣倚为臂助，何来结交？至于赏罚过苛……”

他抬起头，罡气微运，逼出些许湿意，眼中隐隐有泪光闪动：“陛下！蔚州城下，尸山血海，多少好儿郎马革裹尸！臣每念及此，心如刀绞！若军法不严，如何对得起死难的英灵？如何对得起陛下的信任？臣在蔚州，所为一切，皆依《大唐律》、《军功爵律》及陛下昔日训示而行，绝无半点僭越！今有小人，不察实情，捕风捉影，构陷忠良，离间君臣，其心可诛！臣一片丹心，可昭日月，若陛下疑臣，臣……臣愿解甲归田，以此残躯，谢陛下知遇之恩！”说罢，以头触地，长跪不起。

这一番话，情真意切，有理有据，既表明了严格执行军法的必要性，又突出了战事的惨烈和将士的功绩，更将矛头直指“小人构陷”，最后以退为进，姿态悲壮。

殿内一片寂静。只有李无垢压抑的呼吸声。房玄龄眼中露出不忍，杜如晦微微颔首，魏征眉头紧锁，似在衡量。长孙无忌依旧面无表情。

李世民深深地看着伏在地上的李无垢，良久，方才缓缓开口，声音听不出喜怒：“起来吧。朕，并未疑你。”

李无垢心中稍松，知道第一关算是过了。他缓缓起身，重新坐回锦墩，脸色依旧带着悲愤后的苍白。

“你的忠心，朕知晓。你的功劳，朕也记得。”李世民语气缓和了一些，“只是，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你年纪轻轻，骤登高位，又立下不世之功，难免遭人嫉恨。日后行事，当时时自省，谦退自持，方是长久之道。”

“臣，谨记陛下教诲！定当时时自省，谦退自持，绝不敢有负圣恩！”李无垢再次躬身。

“嗯。”李世民点点头，似乎有些疲惫，揉了揉眉心，“北疆之事，朕自有主张。你既回京，便好生将养。元正大朝，朕还要为你叙功。至于朝中那些风言风语……”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殿中诸臣，“自有公论。你，不必放在心上。”

“谢陛下隆恩！”李无垢再次谢恩。李世民这话，既是安抚，也是警告——功要赏，但风言风语也不会轻易平息，你自己要好自为之。

“好了，你伤病未愈，早些回去歇着吧。元正大典，莫要误了。”李世民挥了挥手，示意他可以退下了。

“臣，告退。”李无垢行礼，缓缓退出甘露殿。

直到走出殿门，来到冰冷的空气中，他才暗暗舒了一口气，后背已是微湿。方才殿中对答，看似平静，实则凶险万分，每一句都需斟酌，每一步都如履薄冰。李世民最后那番话，看似轻描淡写，实则意味深长。“自有公论”，意味着皇帝不会直接压下弹劾，而是会拿到朝会上公议。这既是对他李无垢的考验，恐怕也是对朝中各方势力的一次敲打和平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