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金铁阁（1/2）

穿过一道不起眼的侧门，老胡人引着李无垢和王方翼来到店铺后面一间更加隐蔽的内室。内室不大，陈设简陋，只有一张矮几，几个蒲团，但四壁却挂满了各式各样的兵刃、甲胄残片，甚至还有一些奇形怪状的矿石、兽骨，散发着一股混合了金属、油脂和尘土的异样气息。空气略显沉闷，与外间的喧嚣隔绝开来。

“贵客请坐。”老胡人示意李无垢上座，自己则坐在对面。王方翼没有坐，而是手按刀柄，侍立在李无垢身后，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四周。

“老朽阿史德·木伦，见过贵人。”老胡人拱了拱手，这次用上了粟特语，目光却紧盯着李无垢。他不再掩饰，显然已将李无垢当作了真正的买家。

“阿史德？”李无垢眉头一挑。这是西域昭武九姓之一的大姓，粟特人中的贵族，以善经商、通百工闻名。

“正是。先祖来自石国，世代以冶铁、铸兵为业。贵人方才所出示之物，老朽若未看错，乃是产自极西之地、天外坠落的‘星纹铁’，而且……沾染了极为浓烈的血祭煞气，非萨满圣物不可有。敢问贵人，从何处得来此物？”木伦的眼神灼热，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李无垢心中微凛。这老胡人果然识货！一眼就看出是“星纹铁”，还道破了“萨满圣物”的来历。看来，找对人了。

“从何处得来，并不重要。”李无垢淡淡一笑，不置可否，“重要的是，此物价值几何？你这里，可有与其相配，或能克制、利用此物的东西？”

他没有直接询问修复铠甲或寻找其他材料，而是以“星陨”碎屑为引，试探对方的深浅和门路。

木伦眼中精光一闪，知道对方不欲多言，也不追问，沉吟片刻，道：“星纹铁，乃是天外陨铁中极为罕见的一种，质地坚韧无比，更能微弱引动星辰之力，是铸造神兵利器的无上材料。其价值，无法用金银衡量。至于沾染了萨满血祭煞气的……更是万中无一，凶煞无比，常人触碰，轻则神智错乱，重则暴毙而亡。但若以特殊手法锤炼、净化，融入兵刃甲胄，可成杀戮重器，亦可为辟邪圣物。只是……”

“只是什么？”李无垢问。

“只是，此物煞气已与材质融为一体，寻常手段难以祛除，强行熔炼，恐遭反噬。需以特殊法门，辅以纯阳之火、至阴之水、或信仰愿力，徐徐图之。且，此等神物，已非凡铁，需与其‘有缘’、‘有德’者，方能驾驭，否则反受其害。”木伦缓缓道来，显然对这类事物极为了解。

“有缘？有德？”李无垢玩味着这两个词。

“正是。”木伦点头，“老朽观贵人，龙行虎步，眉间隐有煞气，却中正平和，显然非是凡俗，更非穷凶极恶之徒。能得此物，而不为其所噬，已是‘有缘’。至于‘有德’……”他顿了顿，“老朽不敢妄言。但贵人能来此，便是与老朽有缘。或许，老朽可略尽绵薄之力。”

“哦？你能如何相助？”李无垢身体微微前倾，显露出兴趣。

“老朽不才，祖上曾侍奉过波斯拜火教的大祭司，对处理这些‘非常之物’，略知一二。本店虽小，却也珍藏了一些特殊材料，或许能对贵人有助益。”木伦说着，起身走到墙角，挪开一个不起眼的陶罐，露出后面墙壁上一个隐秘的暗格。他伸手进去，摸索片刻，取出了几个大小不一的木盒，小心翼翼地放在矮几上。

“贵人请看。”木伦打开第一个木盒，里面是一块拳头大小、赤红如血、隐隐有火光流转的矿石，“此乃‘地心火铜’，采自火山深处，蕴含纯阳地火之气，是祛除阴煞、淬炼兵刃的绝佳材料。若贵人想净化那星纹铁中的血煞之气，此物或有用处。”

接着，他打开第二个木盒，里面是一截尺许长、通体漆黑、触手冰寒的木头，“此乃‘千年阴沉木’，生于极阴之地，可吸纳、封存阴邪之气。若贵人暂时无法净化煞气，可用此木为匣，封存宝物，隔绝其对外界的影响。”

第三个木盒最小，里面是几块鸽卵大小、色泽暗金、表面布满天然纹路的金属块，“此乃‘金精’，非是凡间金银，而是从深埋地脉的金矿中偶然所得，质地极纯，延展性、韧性绝佳，是修补、强化甲胄兵刃的顶级辅材。尤其是对破损的百炼精金甲，有奇效。”

李无垢目光扫过三样物品，心中已有计较。地心火铜，或许能助他更快净化“星陨”；千年阴沉木，可作暂时封印之用；而金精，正是他修复铠甲所需的关键材料之一！这老胡人，果然有好东西！

“系统，扫描鉴定这三样物品。”李无垢心中默念。

【扫描中……消耗精神力30点……】

【地心火铜：稀有矿物，蕴含地火精华，可淬炼金属，祛除阴邪属性。对“星陨”祭刀净化有微弱促进作用（+5%净化效率）。价值：极高。】

【千年阴沉木：特殊木材，长期受阴气浸润，可封存阴性能量。可制作封印类法器胚材。价值：高。】

【金精：稀有金属，天然形成，质地纯净坚韧，是锻造、修复高阶金属制品的极品材料。可完全修复“百炼精金甲”（破损），并提升其基础防御力10%。价值：极高。】

【综合评价：三件均为珍品，尤其金精，对宿主当前需求契合度极高。】

“好东西。”李无垢赞了一声，看向木伦，“开价吧。”

木伦眼中闪过一丝狡黠，搓了搓手，露出商人本色：“贵人慧眼。这三样，皆是可遇不可求的宝物。地心火铜，作价黄金五百两；阴沉木，三百两；金精……一千两。不二价。”

一千五百两黄金！这价格足以在长安买下一座上好的宅院！王方翼在一旁听得眉头直跳。

李无垢却面色不变，手指轻轻敲击着矮几：“木伦先生，明人不说暗话。此三物虽好，但于我而言，地心火铜、阴沉木，并非急需。金精，倒是有些用处。只是这价格……”

他顿了顿，目光直视木伦：“若我以那块星纹铁碎屑，外加一个问题，与你交换金精，如何？”

木伦眼中光芒大盛，呼吸都急促了几分：“星纹铁碎屑？！贵人……当真愿意交换？”星纹铁的价值，远超金精，更何况是带有萨满血祭煞气的星纹铁，对于他这种痴迷铸造、又通晓些旁门左道的人来说，研究价值无法估量。

“自然。”李无垢从怀中取出那个小布包，露出里面幽蓝的金属碎屑，“不过，碎屑不多，仅此一块。而且，我要知道，长安城中，最近可有西域来的胡僧，精于……一些特别手段的？比如，制作某些……特殊物品？”他目光炯炯，盯着木伦。

木伦脸色微变，眼中的贪婪稍稍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丝警惕和犹豫。他看了看那星纹铁碎屑，又看了看李无垢深邃的眼神，沉默了片刻，低声道：“贵人……是官家人？在查案？”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李无垢不置可否，“我只想知道消息。消息若真，这块碎屑归你，金精归我。地心火铜和阴沉木，我另出三百两黄金。如何？”

木伦脸上肌肉抽动，显然内心在剧烈挣扎。星纹铁的诱惑太大，但泄露某些消息，也可能带来杀身之祸。最终，对珍宝的渴望压过了恐惧，他咬牙道：“好！成交！不过，贵人需答应老朽，今日之事，出我之口，入你之耳，绝不可牵连到小店！”

“可以。”李无垢点头。

木伦深吸一口气，压低声音道：“大约两个月前，确实有一个从西域来的胡僧，自称‘摩罗上师’，在波斯寺挂单。此人深居简出，但老朽有几个同乡，曾见他与一些……身份特殊的人来往。他精通的，并非正统佛法，而是……一些来自天竺和波斯的秘术，据说能驱邪、治病，也能……下咒、制作一些害人的东西。他手里，似乎有一些来自西域的奇物，包括……阴沉木和特制的尸油。”

摩罗！果然是他！李无垢心中一震，脸上却不动声色：“他与哪些人往来？”

木伦声音更低：“具体是谁，老朽也不甚清楚。只知其中似乎有……韦家的一位管事，还有……东宫里的某位公公。他们交易很隐秘，都是夜里在城外进行。老朽也是偶然从一个替他们搬运货物的脚夫那里听说的。那脚夫后来……就失踪了。”

韦家！东宫！李无垢眼中寒光一闪。线索对上了！

“那摩罗现在何处？”

“半个月前，波斯寺里就再没见过他。有人说他离开了长安，有人说他……死了。但老朽觉得，他可能没走远，只是藏起来了。这种人有仇家，也有靠山，不会轻易离开。”木伦摇头。

“他擅长易容吗？”

“听说……是的。他有一次来小店买东西，老朽见过，其貌不扬，但眼神很亮。后来再见到一个相貌不同的人，背影、举止却很像，老朽怀疑就是他。”木伦肯定道。

易容！难怪百骑司搜不到！李无垢心中豁然开朗。摩罗很可能还藏在长安，甚至就藏在某位大人物的庇护下！

“还有吗？比如，他平时喜欢去什么地方？有什么特别的嗜好？”李无垢追问。

木伦皱眉思索：“此人……似乎对药材、特别是些毒草、矿物很感兴趣。老朽曾卖给他一些朱砂、雄黄，还有……西域传来的曼陀罗花粉。至于去处……除了波斯寺，他似乎偶尔会去平康坊的‘胡玉楼’，那里是西域胡商聚集之地，鱼龙混杂。”

平康坊，胡玉楼。李无垢记下了这个名字。

“多谢。”李无垢将星纹铁碎屑推了过去，又示意王方翼取出三张金票，每张面额一百两，“这是三百两金票，通济柜坊的，随时可取。金精归我。地心火铜和阴沉木，我暂不需要，但若日后有需，再来找你。”

木伦颤抖着手接过碎屑，仔细查验，眼中满是狂热，连连点头：“好说，好说！贵人日后若有需要，尽管来找老朽！这长安城里，论稀奇古怪的材料，老朽这里不敢说最全，但也绝对数一数二！”他小心翼翼地将碎屑收好，又将金精的木盒推向李无垢。

交易完成，双方都松了口气。李无垢得到了急需的材料和关键情报，木伦得到了梦寐以求的珍稀材料。

“木伦先生，”李无垢收起金精，看似随意地问道，“依你看，那星纹铁，若要彻底净化其中煞气，并铸造成兵刃，需要何等条件？”

木伦闻言，神色郑重起来：“贵人，此物凶煞异常，寻常炉火难熔，强行铸造，恐遭反噬，非大匠、异火不可为。老朽观此铁煞气中，隐含星辰之力，若想物尽其用，最好能寻一处星辰之力浓郁之地，以特殊阵法接引星力，辅以纯阳之火，慢慢淬炼。同时，需有意志坚定、气血旺盛之人，以自身精血为引，与之沟通，方可逐步化煞为用。此过程凶险万分，耗时良久，稍有不慎，便是人器两亡。贵人若有意，切不可操之过急。”

星辰之力浓郁之地？特殊阵法？李无垢心中一动。这听起来，似乎与《战神图录》中引动星辰之力的意境，有异曲同工之妙。或许……

“多谢先生指点。”李无垢拱手。

“贵人客气。”木伦还礼，犹豫了一下，又低声道，“贵人，老朽再多嘴一句。那摩罗上师……不简单。他背后的人，更不简单。贵人若要寻他，务必小心。另外……若贵人真要将那星纹铁铸造成器，或许……可去终南山寻一位道人。”

“道人？”

“嗯，终南山深处，有一隐士，道号‘清虚子’，精于炼器、阵法。只是此人脾气古怪，行踪不定，能否找到，全看缘分。”木伦道。

清虚子？李无垢记下了这个名字。终南山，又是终南山！清虚观也在终南山，这中间是否有关联？

“多谢相告。”李无垢再次道谢，起身告辞。

离开“金铁阁”，走在喧嚣的西市街道上，李无垢心中思绪翻腾。今日收获，远超预期。不仅得到了修复铠甲的关键材料“金精”，还获得了关于摩罗和“星陨”净化、铸造的重要线索。摩罗与韦家、东宫有勾结，已基本坐实。而“星陨”的净化与重铸，似乎也有了方向。

“王爷，我们现在回府吗？”王方翼低声问。

“不，去平康坊，胡玉楼。”李无垢道。既然有了线索，就不能放过。摩罗可能易容藏身，但一些习惯、癖好难以改变。胡玉楼是西域胡商聚集地，三教九流，消息灵通，或许能打听到更多。

“王爷，那地方龙蛇混杂，您亲自去，恐有危险。”王方翼劝道。

“无妨，换身行头，你跟我进去，其他人外面接应。”李无垢摆摆手。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况且，他如今实力大进，又有王方翼这等高手护卫，寻常危险，不足为惧。

两人在成衣铺换了身普通的胡商服饰，用炭笔略微改了改容貌，混入人群，朝着平康坊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