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鼠辈求生(1/2)
撒上药粉的伤口,如同被烙铁反复灼烫,剧痛之后是深入骨髓的麻痒与灼热。黄惊瘫在义庄冰冷的门槛旁,像一条搁浅在滩涂上、只剩腮帮微弱开合的鱼。汗水、泥污和伤口渗出的脓血混在一起,在他身下洇开一小片肮脏的暗色。
高烧并未退去,依旧在他的头颅里架着一口沸腾的鼎,嗡嗡作响,搅得他视线模糊,耳中充斥着不存在的杂音。但比起之前那种意识彻底沉沦、濒临死亡的虚无感,此刻的痛苦,反而带着一种尖锐的、属于活着的真实。
他活下来了,用那包险之又险的、以毒攻毒的药粉,暂时遏制了伤口溃烂的势头。但这也几乎耗尽了他最后一点力气,以及药囊里为数不多的、能用于紧急救治的存货。
而现在,一个更原始、更迫切的危机,如同跗骨之蛆,啃噬着他的胃囊,提醒着他现状的严峻——饥饿。
胃里早已空空如也,之前吞下的那些苦涩的野菜和浑浊的泥水,此刻仿佛变成了坚硬的石块,在空荡荡的腹腔里摩擦,带来一阵阵痉挛般的绞痛。喉咙干得发黏,连吞咽口水的动作都变得艰难无比。虚弱感如同潮水,一波波冲击着他勉强维持的清醒。他知道,伤口或许能靠意志和草药暂时扛过去,但若没有食物补充体力,等待他的,依旧是油尽灯枯,在这义庄里悄无声息地化为另一具无人问津的白骨。
阳光透过破败的窗棂,在布满灰尘的地面上移动,光影变幻,昭示着时间的流逝。黄惊蜷缩在棺材板的阴影里,努力减少一切不必要的动作,保存着体内那点可怜的热量。他的目光空洞地扫视着这个死寂的空间:歪斜的梁柱、垂落的蛛网、沉默的棺椁、散发霉味的草席……死亡以各种形态充斥四周,唯独没有一丝生机。
就在他眼神涣散,几乎要再次被昏睡和高烧攫住时——
“吱吱……吱吱……”
一阵极其细微、却异常清晰的声响,从对面那堆散乱的、腐朽的稻草底下传了出来。
黄惊涣散的瞳孔猛地一凝,如同被针刺般,瞬间聚焦。
声音细碎,带着啮齿类动物特有的急促和警惕。
是老鼠。
一只灰褐色的、个头不小的山鼠,从稻草缝隙里探出了尖尖的脑袋,两只黑豆似的小眼睛警惕地四下张望,鼻子不断翕动着,似乎在嗅探空气中那不寻常的、属于活人伤病的气息。
若在以往,在自家干净整洁的药铺里,黄惊见到这等秽物,定然是唯恐避之不及,少不得要用扫帚驱赶,还要念叨几句“携带疫病,污人药材”。可此刻,在这生死边缘,看着那只肥硕的、活生生的老鼠,黄惊的喉咙不受控制地滚动了一下,干裂的嘴唇微微张开,眼中爆发出一种近乎野兽看到猎物般的绿光。
食物!活生生的,能提供血肉和力气的食物!
这个念头一旦升起,就如同野草般在他荒芜的心田里疯狂蔓延,瞬间压倒了所有关于“肮脏”、“疫病”的顾虑。生存的本能,远比任何文明的教养和卫生的习惯更为原始和强大。
那老鼠似乎察觉到了角落里那道炽热而危险的目光,吱叫一声,扭头就想缩回稻草堆。
不能让它跑了!
黄惊不知道从哪里生出一股力气,原本瘫软的身体如同绷紧的弓弦,左手猛地在地上一撑,右手则闪电般探向腰间——不是药囊,而是那柄以破布缠绕的断水短剑!
“锵!”
一声轻微却无比清晰的金属摩擦声。青铜短剑出鞘的瞬间,一股难以言喻的寒意随之弥漫开来,连周遭沉闷的空气似乎都为之一凝。那暗沉无光的剑身,在昏聩的光线下,仿佛连光线都能吞噬。
黄惊根本无暇去体会这剑的神异,他的全部精神,都锁定在那只受惊欲逃的老鼠身上!
他手腕一抖,甚至来不及做出任何劈砍刺击的招式——他本来也不会——只是凭借着一种求生的本能,将手中那冰冷沉重的短剑,如同投掷石块般,朝着那团灰褐色的影子猛地掷了过去!
动作笨拙,毫无准头可言。
断水剑带着一股沉甸甸的势头,翻滚着,“噗”地一声,半截剑身插入了松软的、满是腐殖质的地面,恰好挡在了老鼠逃回稻草堆的路径之前!
剑身插入地面的震动,以及那骤然爆发的森然寒意,让那只老鼠受到了极度的惊吓!它发出一声尖锐的嘶叫,猛地调转方向,慌不择路地朝着黄惊所在的位置冲了过来!
机会!
黄惊的心脏几乎要从喉咙里跳出来!他扔出短剑的左手还未收回,眼见老鼠直奔自己而来,他想也不想,用尽刚刚凝聚起的所有力气,合身扑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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