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渡湖（1/2）

第十四卷：深渊回响 第1章：渡湖

洞穴的空气像凝固的铅块，冰冷、沉重，还带着一股挥之不去的腥甜——那是暗红色湖水蒸发后留下的味道，混杂着放射性尘埃的灼热感，吸入肺里时，像有无数细小的针在扎刺黏膜。林蔓靠在潮湿的岩壁上，后背紧紧贴着霍清辞的身体，少年微弱的脉搏透过两层破烂的衣衫传来，一下，又一下，间隔长得令人窒息，却又顽强地跳动着，像暴雨中即将熄灭的烛火。

她的目光越过身前宽阔的湖面，心脏被一种难以言喻的压抑感攥紧。湖水是诡异的暗红色，浓稠得像冷却的血液，表面没有明显的波纹，却在洞穴深处透来的微弱光源下，泛着一层油腻的、令人不安的微光。那些漂浮在水面上的透明生物，形状像被拉长的水母，身体里流动着淡粉色的光晕，它们缓慢地起伏、舒展，如同一只只悬在水中的窥视眼眸，将整个洞穴空间都染上了一层诡谲的绯色。光线透过这些生物的身体，在湖底投下扭曲的影子，时而像蜷缩的婴儿，时而像张开的利爪。

湖的对岸，与这边粗糙的岩壁截然不同，矗立着一片被暗红结晶覆盖的古老遗迹。那些结晶像是从岩石中生长出来的，层层叠叠，如同凝固的岩浆，又带着水晶般的剔透质感，在绯色光晕的映照下，泛着深浅不一的红光。遗迹的轮廓在朦胧中看不真切，只能分辨出几根断裂的巨柱和半塌的拱门，巨柱上刻着模糊的浮雕，线条抽象而古朴，与黑塔中“守夜人”留下的风格有些相似，却又更加原始、更加苍凉。一股若有若无的能量波动从遗迹中散发出来，混合着古老的悲伤和未知的诱惑，像深渊的呼吸，一下下敲打在林蔓紧绷的神经上。

“嗡……嗡……”

怀中的黑色金属板突然传来一阵灼热的震颤，温度瞬间升高，透过贴身的衣物烫得她皮肤发麻。这震颤不是杂乱无章的，而是带着规律的共鸣，仿佛在回应着对岸遗迹的呼唤，震颤的方向清晰地指向湖心对岸。林蔓下意识地将金属板按得更紧，冰凉的金属边缘硌着肋骨的断裂处，带来尖锐的疼痛，却让她的意识更加清醒——这金属板是从黑塔废墟中找到的，上面刻着与“守夜人”相关的符号，是目前唯一的线索，可能藏着让霍清辞苏醒的方法，也可能是通往另一个地狱的入口。

背后的霍清辞轻轻动了一下，头靠在她的肩膀上，呼吸微弱得像一缕青烟。林蔓能清晰地感觉到他颈侧的脉搏，每一次跳动都慢得吓人，间隔足足有两秒多。自从黑塔崩塌后，他们在废墟中艰难求生了三天。这三天里，她带着他穿过燃烧的瓦砾，躲过“吞噬者”残余分身的追杀，最终逃进了这片隐藏在山壁后的洞穴。食物早已耗尽，仅存的一点水也在昨天喝完了，霍清辞的生命体征越来越弱，身体也越来越凉，若再找不到能唤醒他的方法，他撑不了多久了。

没有时间犹豫了。留在此地，只有缓慢的衰竭和死亡。前进，或许是十死无生，但至少有一线渺茫的希望。林蔓咬了咬牙，舌尖的刺痛让她彻底压下心中的犹豫——渡湖！

她眼神一凛，深吸一口气，强忍着胸口翻涌的气血和全身撕裂般的剧痛，开始迅速评估眼前的环境。湖面宽阔，目测大约有百米，湖水呈现出一种近乎凝固的暗红色，看不到底，显然深不可测。那些漂浮在水面上的透明发光生物，虽然看起来缓慢无害，但在这诡异的环境中，任何生命都可能是潜在的威胁。以她现在的状态——左臂彻底报废，肋骨断了三根，内脏受损严重，仅靠右臂和双腿支撑身体——直接泅渡，无异于自杀。

她的目光沿着湖岸缓缓扫过，左侧靠近岩壁的水域引起了她的注意。那里散落着一些突出水面的黑色礁石，大小不一，大的有磨盘那么大，小的只有巴掌大小，礁石之间的间隔或远或近，远的有五六米，近的只有一两米，像是一条断断续续的天然跳板，蜿蜒着通向对岸。这是整个湖面上唯一看似可行的路径。

风险极大。礁石长期浸泡在湖水中，表面必然湿滑无比，而且间距不定，很多地方需要跳跃和攀爬，稍有不慎就会失足落水。水下的情况更是不明，谁也不知道那些暗红色的湖水下面藏着什么，是锋利的暗礁，还是潜伏的怪物？一旦落水，以她现在的体力，根本无法带着霍清辞浮出水面。但除了这条礁石路，再也没有其他选择。

林蔓再次深吸一口带着浓重腥甜和放射性尘埃气味的冰冷空气，这口气吸入肺里，引发了一阵剧烈的咳嗽，她赶紧用手捂住嘴，生怕咳出的血沫暴露自己的虚弱。她转过身，将背上的霍清辞放下来，靠在岩壁上。少年依旧昏迷不醒，脸色苍白得像一张纸，嘴唇干裂出血，眉头紧紧皱着，似乎在承受着某种无形的痛苦。林蔓心疼地用袖子擦了擦他脸上的灰尘，然后拿起剩余的布条，将他的身体和自己的后背再次加固——布条在她身上绕了一圈又一圈，勒得很紧，几乎嵌进皮肉里，确保即使自己失手滑落，也不会让霍清辞掉进湖里。

做好固定后，她捡起几块大小不一的碎石，走到湖边，试探性地将碎石投向最近的一块礁石和周围的水面。“噗通……噗通……”碎石落入水中，只激起细微的涟漪，很快就被粘稠的暗红色湖水吞没，没有出现预想中的攻击或异常反应。她又将一块较大的石头砸向那块礁石，“咚”的一声闷响，礁石纹丝不动，看起来还算稳固。

不能再等了。霍清辞的呼吸越来越微弱，每一次喘息都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林蔓活动了一下唯一能用的右臂和双腿，肌肉传来阵阵酸软和剧痛，左臂的断裂处更是像有无数根针在扎，疼得她额头冒出冷汗。但她眼中没有丝毫退缩，反而闪过一丝狠色——末世求生，本就是向死而生，从她踏上这片荒原的那一刻起，就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

她看准第一块距离岸边约三米远的扁平礁石，那礁石的表面相对平整，足够支撑两个人的重量。她后退几步，调整好姿势，右腿微微弯曲，蓄积力量。然后，她猛地向前冲去，在岸边纵身一跃！

身体在空中划出一道艰难的弧线。由于左臂无法用力，身体失去了平衡，在空中不由自主地向左侧倾斜，险些直接栽入水中！千钧一发之际，林蔓用尽全力扭动腰部，将身体的重心强行拉回，右脚终于堪堪踩中了礁石边缘湿滑的表面！“呲——”鞋底在礁石上摩擦出刺耳的声响，她踉跄了一下，身体险些摔倒，右臂猛地抓住礁石上一处尖锐的凸起，指甲深深抠进岩石里，才勉强稳住身形。心脏狂跳不止，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后背的冷汗瞬间浸透了衣衫。

她喘息了片刻，低头看了一眼身下暗红色的湖水，那些透明的发光生物就在礁石下方缓缓游动，距离她的脚只有不到半米的距离，泛着诡异的绯色光芒。她不敢停留，目光迅速锁定下一块礁石——距离当前位置约五米远，体积更大，但位置比现在的礁石高出约半米，需要向上攀爬才能上去。

她调整了一下呼吸，将背上的霍清辞向上托了托，确保他的重心稳定。然后，她再次跃出！这一次，她的落点更加精准，双脚稳稳地踩在了礁石的边缘。但礁石表面覆盖着一层薄薄的暗红色苔藓，滑不留手，她刚一落地就脚下一滑，身体向前扑去！她下意识地用右臂撑在礁石上，“嗤啦”一声，手肘处的皮肤被粗糙的岩石磨破，鲜血瞬间流了出来，染红了礁石表面。她疼得倒吸一口凉气，却死死地稳住了身体，没有摔下去。

就这样，林蔓如同在刀尖上跳舞，在嶙峋的礁石间艰难地腾挪跳跃。每一次起落都牵动着全身的伤势，胸口的剧痛让她眼前阵阵发黑，左臂的断裂处更是疼得她几乎要昏厥过去。背上的霍清辞虽然体重减轻了不少，但依旧是一个沉重的负担，让她的每一次跳跃都更加困难，平衡也更难掌握。

有一次，她跳到一块看起来很稳固的礁石上，刚一落地，礁石就突然松动，向下倾斜！“不好！”林蔓心中一惊，身体迅速向后仰，同时用右臂死死抓住礁石的边缘。礁石“轰隆”一声落入水中，激起一大片暗红色的水花，无数发光生物被惊动，纷纷向这边聚拢过来。她悬在半空中，身体晃悠着，下面就是深不见底的湖水，吓得她魂飞魄散。她用尽全身力气，将身体向上拉，手指抠进礁石下方的岩缝里，指甲断裂了两根，才终于将自己和霍清辞拉上旁边一块更大的礁石，瘫倒在上面，剧烈地喘息着。

越是靠近湖心，那股从对岸遗迹传来的诡异能量波动就越是清晰。湖水仿佛有了生命，不再是之前那样近乎凝固的状态，而是开始缓慢地荡漾起来，形成一个个细小的漩涡。靠近礁石时，林蔓能清晰地感觉到水下有巨大的阴影缓缓游过，带起一股冰冷的暗流，让礁石都微微晃动。那些透明的发光生物也聚集得越来越多，它们不再是漫无目的地漂浮，而是开始主动靠近礁石，有些甚至试图爬上礁石，触碰到林蔓的裤腿时，传来一丝微弱的麻痹感，让她的小腿微微发麻。林蔓赶紧掏出腰间的匕首，对着那些生物挥了挥，匕首上残留的能量气息将它们惊走，才避免了被包围的危险。

空气中那股古老而悲伤的气息也越来越浓郁，仿佛有无数的亡灵在湖底低声哀嚎，那些声音直接作用于她的意识，让她莫名生出一种强烈的疲惫感和绝望感。她的眼皮越来越沉重，脑海里不断浮现出放弃的念头——就这样吧，太累了，带着霍清辞一起沉入湖底，或许就能解脱了，再也不用承受这样的痛苦和挣扎了。

“清醒点！”林蔓猛地咬住自己的舌尖，剧烈的疼痛和浓郁的血腥味让她瞬间清醒过来，驱散了那股诡异的消极情绪。她意识到，这湖水和对岸的遗迹都能影响人的心智，越是虚弱，就越容易被这种情绪操控。她用力摇了摇头，将那些负面想法甩出脑海，目光重新变得坚定——她不能放弃，霍清辞还在等着她，他们已经坚持了这么久，绝不能在这里倒下。

又经过了十几分钟的艰难跋涉，林蔓终于抵达了最后一块巨大的礁石。这块礁石紧挨着对岸的平台，体积有一间小房子那么大，表面相对平整。对岸近在咫尺，只有不到三米的距离，那古老的遗迹在绯色的光晕中显得更加清晰，巨大的阴影笼罩在她的身上，带来强烈的压迫感。

然而，最后的难关也横在了眼前——礁石与对岸平台之间，隔着近三米宽的水域，这片水域没有任何礁石可以借力，而且水深莫测，水下幽暗一片，根本看不到底。想要到达对岸，必须游过去。

林蔓看着那暗红如血的湖水，喉咙发紧。这湖水的颜色和质感都透着诡异，之前礁石上的苔藓、水下的阴影，都说明这湖水绝对不简单。但退路已经断了，身后的礁石路蜿蜒曲折，回去需要耗费更多的体力，而且霍清辞的身体也撑不了那么久了。

她没有时间犹豫。她将背上的霍清辞解下来，放在礁石上，然后用剩余的最后一段布条，将自己的手腕和他的手腕紧紧绑在一起，打了一个死结。这样一来，即使她在水中失去意识，也不会和他分开。她又检查了一遍霍清辞的状态，少年的脸色依旧苍白，但胸口皮肤下那黯淡的蓝光还在微弱地闪烁着，这让她稍微放心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