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暗棋与天倾（1/2）

厉百川的声音落下，天地间的死寂更浓。

半步九品。

这四个字，代表的是一种截然不同的生命层次。八品神通境，已能初步调用天地规则，觉醒本命神通，在凡人眼中已是陆地神仙。而九品不灭境，更是肉身不坏、神通自生、近乎于道的传说。至于“半步九品”，则意味着他的一只脚，已经踏入了那个不可知的领域，掌握了部分属于九品的“不灭”特质与更深邃的规则力量。

他站在那里，没有刻意散发威压，但整个黑水城，连同城外数十里荒原，所有生灵——无论人族守军还是妖族兵马——都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呼吸，血液冰冷，灵魂战栗。那是生命层次上的绝对碾压，如同蝼蚁仰望苍鹰。

秦霸先肋下的伤口崩裂，鲜血浸透战袍，他却浑然不觉，只是死死盯着空中那道黑袍身影，牙关紧咬，握枪的手指关节发白。他知道，当这位幽冥教主真正现身时，所谓的抵抗、战术、甚至同归于尽的勇气，都变得苍白可笑。

厉苍穹倒在地上，气若游丝，眼神却死死锁定厉百川，带着刻骨的仇恨与一丝无力回天的悲凉。逆转大阵被轻描淡写地化解，不仅耗尽了他最后的本源，更彻底击碎了他最后的希望。

武破军双目赤红，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愤怒与无力。他想起祖父武镇岳的绝笔，想起镇岳城的冲天火光，想起那些袍泽临死前的怒吼……而此刻，他连拼命的资格似乎都丧失了。

苏红衣扶住摇摇欲坠的义父，脸色苍白。她认出，这就是当日与父皇密会之人。幽冥教与镇北王府的合作，果然是引狼入室。此刻，这头狼要吞掉整个黑水城，甚至更多。

凌阳站在城头，是唯一还能保持身体挺直的人。混沌龙魔体初篇圆满带来的强悍肉身与混沌归墟域的自然流转，帮他抵消了大部分无形的精神威压。但即便如此，他也能清晰地感受到那股笼罩天地的、如同实质的幽冥死意。怀中的地鼎碎片与左手圣戒，灼热得几乎要烫伤皮肤，共鸣达到了前所未有的激烈程度，仿佛要破体而出，投向空中那人。

“想要？” 凌阳按住怀中悸动，抬头，迎向厉百川那淡漠的目光，声音出奇地平静，“自己来拿。”

厉百川古井无波的眼中，似乎掠过一丝极淡的讶异，随即化为更深的冷漠与一丝……兴趣？“勇气可嘉。可惜，蝼蚁的勇气，改变不了结局。”

他不再多言，抬起右手，对着凌阳，以及凌阳身后的黑水城中心——那片曾经是城主府、如今已化为废墟的区域，轻轻一指。

“幽冥·归寂。”

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只有一片灰色的、仿佛能吸收一切声音与光线的波纹，以他指尖为起点，无声无息地荡漾开来，向整个黑水城覆盖而下。

那片灰色波纹所过之处，空间仿佛被剥离了色彩，只剩下黑白。城墙上的砖石似乎瞬间经历了千百年风化，变得灰败脆弱。一些受伤倒地的士兵，被波纹边缘扫过，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便眼神空洞，生机迅速流逝，身体如同沙雕般瓦解。不是被杀死，而是仿佛被某种更高层次的力量，强行“归寂”，抹去了存在的痕迹，连灵魂残渣都不剩！

这是触及到“存在”与“虚无”规则的恐怖神通！远非之前那些妖将的物理或能量攻击可比！

“退！所有人，退下城墙！向城内收缩！” 秦霸先嘶声大吼，同时强提残存真元，挺枪刺向那片蔓延而来的灰色波纹，试图为部下争取时间。

“镇岳·不屈！”

暗金色的枪罡爆发，带着一股宁折不弯的惨烈意志，撞向灰色波纹。

嗤——！

枪罡如同泥牛入海，甚至连一丝涟漪都未激起，便被灰色波纹无声吞噬、归寂。秦霸先如遭雷击，喷血倒飞，长枪脱手，气息瞬间萎靡到极点，眼看那灰色波纹就要将他吞没！

“义父！” 苏红衣悲呼，不顾一切地扑上前。

就在此时——

凌阳动了。

他不是后退，而是迎着那片死亡的灰色波纹，一步踏前，将重伤的秦霸先和苏红衣挡在身后。

“混沌归墟域，开！”

他低喝一声，识海中混沌色的神通种子光芒大放！以他为中心，一个直径约三丈、呈现混沌灰色的球形领域瞬间张开！领域边缘雾气缭绕，内部光影扭曲，仿佛自成一方微缩的混沌天地。

灰色波纹蔓延而至，触及混沌归墟域的边缘。

没有惊天动地的碰撞，只有两种同样涉及“侵蚀”、“转化”、“归墟”概念的规则力量，在无声地角力、抵消、湮灭！

滋滋滋……

仿佛冷水滴入滚油，灰色波纹与混沌灰雾接触的地方，空间剧烈扭曲，发出令人牙酸的细微声响。灰色波纹的推进被明显阻滞、削弱，但仍在缓慢而坚定地侵蚀着混沌归墟域的外层！

凌阳身体剧震，脸色瞬间苍白。他感觉到，维持混沌归墟域对抗这“幽冥归寂”神通，消耗的真元和神魂之力堪称恐怖！每一息，都如同在背负山岳前行！而且，那灰色波纹中蕴含的“归寂”真意，还在不断试图渗透进来，侵蚀他的肉身与灵魂！

这就是半步九品的力量！随手一指，蕴含的规则之力就足以碾压绝大多数八品神通！

“哦？” 空中的厉百川，眼中讶异之色更浓，“竟能抵挡‘归寂’？你这肉身，你这领域……有点意思。看来，敖苍的残魂和幽冥之眼的碎片，给了你不少好东西。不过，你能撑多久？”

他手指未收，那片灰色波纹的范围和强度，竟再次提升！如同灰色的潮水，更加汹涌地拍向凌阳那摇摇欲坠的混沌归墟域！

凌阳嘴角溢出一丝鲜血，混沌归墟域的范围被压缩到两丈，领域光芒明灭不定。他感觉到经脉开始刺痛，识海中的神通种子也传来不堪重负的预警。

但他眼神依旧冰冷，死死盯着厉百川。

他在计算，在等待。

等待一个机会。

怀中的地鼎碎片，共鸣已如擂鼓！黑水城地底深处，那股沉睡的、磅礴的、与龙脉纠缠的古老力量，似乎也被厉百川的“幽冥归寂”刺激，开始不安地躁动！

同时，他敏锐地察觉到，厉百川在施展这大范围神通时，气息并非完美无瑕。有一丝极其隐晦的波动，从他身上散发出来，似乎与大地深处某个点连接着……他在分心！他一边压制全场，一边似乎在沟通、或者说，在试图“抽取”黑水城地下的龙脉之力，甚至可能是更深层的东西！

“他在为真正夺取龙脉和地鼎做准备！此刻看似碾压，实则并非全力！” 凌阳心念电转。

这就是机会！一个半步九品的轻敌，一个他分心他顾的破绽！

“武王烙印……” 凌阳感受着噬魂刀深处那缕沉眠的赤金色战意。那是他最大的底牌，但只能用一次，必须在最关键的时刻，给予厉百川真正的威胁或干扰！

但现在，或许有别的办法，先试探，甚至……制造更大的混乱！

他目光扫过城外。那三位龙帝意志虽然退去，但他们的力量并未完全远离，尤其是“暗蚀龙帝”的力量，似乎对黑水城地下之物，以及他怀中的地鼎碎片，抱有同样浓厚的兴趣和忌惮。而厉百川的幽冥之力，与龙族力量属性相克，且他此刻表现出的“贪婪”与“掌控欲”，未必不会引起暗处那三位龙帝的警惕和不满。

妖族大军虽然因厉百川的降临而惊惧混乱，但并未完全溃散，仍在远处徘徊，尤其是那几位八品妖将，眼中闪烁着惊疑不定的光芒。他们接到的命令是攻破黑水城，夺取斩龙遗泽，如今却被一个人族（在他们看来厉百川虽强，但也是人族修士）横插一脚，岂能甘心？

“混乱……需要更多的混乱。” 凌阳心中闪过一个近乎疯狂的念头。

他深吸一口气，顶着混沌归墟域被不断压缩的压力，突然撤回部分对抗“幽冥归寂”的力量，将其注入喉咙，鼓动胸腔中融合的龙气与杀戮真意，朝着城外妖族大军的方向，以及更远处那片昏黄云层残留的方向，发出一声震天咆哮！

这一次，不是戮灭龙吟，而是——龙帝敖苍的气息模拟！配合地鼎碎片的共鸣引导！

“吼——！！！”

一声充满威严、苍凉、不甘与滔天怒意的龙吟，响彻天地！这龙吟中，不仅蕴含敖苍残魂留下的一丝本源气息，更被凌阳以混沌真元巧妙混合了地鼎碎片对“龙脉”的牵引波动，以及一丝对“背叛者”的刻骨诅咒之意！

这声龙吟，如同投入滚烫油锅的冰水！

“敖苍！” “是祖龙陛下？！” “怎么可能？！”

城外妖族大军瞬间炸营！无数妖族，尤其是那些拥有龙族稀薄血脉的妖族，在这声蕴含敖苍本源气息的龙吟下，血脉本能地沸腾、战栗、甚至想要跪拜！而其中一些年岁古老、知晓部分上古秘辛的大妖，更是骇然色变！

就连空中维持着“幽冥归寂”神通的厉百川，动作也微不可查地一顿，目光骤然锐利如刀，射向凌阳！他感应到了那纯正的、属于上古祖龙级的气息！这比他预想的，似乎更加“有趣”！

而更剧烈的反应，来自天外！

“放肆！”

“窃贼！安敢亵渎祖龙之名！”

“交出传承与碎片！”

三道蕴含着惊怒的恐怖意志，几乎在龙吟响起的刹那，便撕裂虚空，再次降临！正是暗蚀、炽焰、玄冰三位龙帝！

他们之前被武王惊退，但并未真正远离，一直在暗中观察。此刻，凌阳不仅“公然”使用带有敖苍气息的力量，更引动了地鼎碎片与地下龙脉的强烈共鸣，这彻底触及了他们的底线！敖苍的传承和斩龙人的秘密，绝不能被一个人族，尤其是可能与“幽玄之眼”有关的幽冥教主夺走！

轰！轰！轰！

三道颜色各异、却同样霸烈无匹的龙帝意志，化作三条横贯天地的能量洪流，一道灰暗死寂，一道赤焰滔天，一道寒冰封天，并非攻击凌阳，而是……直接撞向了厉百川发出的那片“幽冥归寂”灰色波纹！同时也隐隐锁定了厉百川本人！

他们的意图很明显：阻止厉百川继续施压和可能的“收取”行为，同时震慑凌阳，逼他交出东西！

“哼，三条泥鳅，也敢阻我？” 厉百川冷哼一声，面对三位龙帝意志的冲击，他终于收回了点向凌阳的手指。那笼罩全城的灰色波纹瞬间消散大半。

他不得不如此。虽然单对单，他有信心压制任何一道龙帝意志（毕竟只是跨界投射的意志，非本体），但同时面对三道，且对方明显动了真怒，他也不愿在真正达成目标前过多消耗力量，或者提前引发不可控的冲突。

灰色波纹一散，凌阳压力骤减，混沌归墟域勉强稳住。他踉跄一步，大口喘息，脸色更白，但眼中寒光闪烁。

成了！

他成功制造了混乱，将三位龙帝意志的矛头，暂时引向了厉百川！虽然龙帝们同样对他虎视眈眈，但至少打破了厉百川一人绝对掌控的局面！

“小辈，好算计。” 厉百川看向凌阳，目光第一次带上了些许凝重，不再是纯粹的俯瞰，“利用敖苍遗泽，挑起龙族内斗，为自己争取喘息之机。看来，你不仅运气好，心思也够毒。”

凌阳擦去嘴角血迹，冷冷回应：“彼此彼此。冥尊大人不也在图谋龙脉与地鼎，甚至可能与那三位‘泥鳅’早有默契？”

他这是在诛心！暗示厉百川与龙帝可能有勾结，进一步挑拨本就脆弱的临时对立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