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高伟的惬意(2/2)
他拿出手机,找到了张蔷的号码,略一沉吟,拨了过去。电话响了几声后接通,传来张蔷干练而略带疑惑的声音:“高伟?这个时间打电话,有事?”
“婶子,在忙呢?” 高伟用了亲戚间的称呼,语气也放得比较随意亲切,“也没啥大事,就是有件事,得提前跟你通个气。”
“你说,高伟。” 张蔷那边似乎走到了相对安静的地方。
高伟组织了一下语言,用了一种推心置腹又略带无奈的语气说道:“是这样,婶子,你也知道,现在陈红陈总,马上就要出国了,归期不定。上次我们在物流公司办公室,她也提过,关于公司以后发展,可能需要更专业、更有冲劲的人来掌舵。”
他顿了顿,给张蔷一点消化信息的时间,然后继续道:“陈总临走前,给我推荐了一个人,是她以前在红松资本很得力的助手,能力非常强,对省城的市场和人头也熟。陈总的意思呢,是让她过来,担任物流公司的总经理,全面负责公司的运营和发展。”
他特意强调了“陈总推荐”、“陈总的意思”,将这件事的源头和决定权,巧妙地推到了陈红身上。他知道说了陈红能最大程度地减少她的抵触情绪。
果然,电话那头的张蔷沉默了几秒钟。这沉默里,高伟能想象到她脸上的惊讶、不解,甚至可能有一丝被忽视、被“外人”介入的不爽。毕竟,物流公司在她手里打理了这么多年,现在空降一个总经理压在头上,谁也不舒服。
“陈总推荐的人……能力肯定没问题。” 张蔷的声音再次响起,听不出太多情绪,但语速比刚才慢了一些,“只是,高伟,咱们这公司,一直这么运行着,也挺好。突然来个总经理,下面的员工会不会有想法?而且,很多业务上的细节,也不是一下子就能接手的。”
她提出了实际的问题,也委婉地表达了自己的顾虑。
“婶子,你的顾虑我明白。” 高伟立刻接话,语气诚恳,“陈总这么安排,肯定有她的考虑。也许……是觉得我们毕竟是亲戚,有些话、有些事,她作为外人,或者作为投资人,不方便直接说。又或者,是想给公司引入新的活力和管理方法,毕竟物流行业竞争越来越激烈,我们也得求变。让你和一个外来的人搭班子,可能也是一种……嗯,一种制约和平衡吧,对公司长远发展有好处。”
他再次抬出“陈总”,并将“制约平衡”这种略带官场色彩的词,用一种“你懂的”语气说出来,暗示这或许是陈红出于公司治理的考虑,而非对他或张蔷个人的不信任。同时,他也将张蔷放在了“自己人”、“亲戚”的位置上,与“外来的人”形成对比,既安抚了她,也给她留了面子——她不是被取代,而是需要配合新来的总经理工作。
“至于员工和业务交接,” 高伟继续道,给出了承诺,“这个你放心。新来的康总——哦,就是陈总推荐的那位,叫康兰——她过来,主要是抓战略、抓市场、抓管理。具体的业务运营、客户关系、车队调度这些,肯定还需要婶子你多费心,你可是咱们公司的定海神针。你经验丰富,人脉也广,康总初来乍到,很多地方还得靠你帮衬、协助。我的意思是,你好好带带她,协助她尽快熟悉情况,完成对公司的拓展和升级。你们俩,一个主内,一个主外,一个稳根基,一个拓市场,正好互补。”
他给张蔷描绘了一幅“互补”、“协作”的美好图景,并将她的角色定位为“定海神针”、“帮衬”、“协助”,既肯定了她在公司不可或缺的地位,也明确了新来的康兰是“主外”、“拓市场”的负责人,暗示两人的权责虽有重叠,但侧重不同,并非简单的上下级取代关系。
电话那头的张蔷又沉默了一会儿,似乎在消化高伟这番话,权衡利弊。最终,她轻轻叹了口气,声音里那点隐约的不快似乎消散了些,但也没多热情:“既然是陈总的意思,你也这么说了,那我还能说啥。行吧,等人来了,我看情况配合。不过高伟,丑话说前头,要是这个康总想法太多,或者不太尊重我们这些老人,工作上合不来,你可别怪我。”
“那不会,婶子你放心。” 高伟连忙保证,心里松了口气,知道张蔷这关算是基本过了,至少表面上是接受了,“康总人还是很不错的,专业,也懂道理。你们肯定能处好。具体她哪天过去,我这边和她定好了就第一时间告诉你。估计也就这几天,她从红松那边办完手续就过去。”
“行,我知道了。等你消息。” 张蔷说完,便挂了电话。
放下手机,高伟长长地、彻底地舒了一口气,身体向后深深陷入柔软的真皮座椅里,仿佛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与张蔷的这通电话,看似平静,实则字字句句都需要斟酌,需要平衡各方的情绪和利益。现在,终于也说通了。
车子在高速上平稳行驶,窗外的冬日景色飞逝。高伟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巨大的轻松感,如同卸下了千斤重担,从一场漫长而压抑的噩梦中醒来。这种轻松,甚至让他暂时忽略了心底深处那丝对罗珂的、用一件昂贵羽绒服无法完全抵消的愧疚,也忽略了安排康兰这件事背后可能潜藏的、更长远的风险与麻烦。
他摇下车窗,让外面清冷而新鲜的空气大量涌入。风吹在脸上,有些刺骨,却也让他精神一振。他望着前方延伸向远方的道路,嘴角不自觉地扬起一抹笑意。省城之行,虽然充满了挣扎、算计和不堪,但最终,似乎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朝着有利的方向发展了。
但此刻的高伟,不愿去想,也不想去想。他太需要这份“前所未有的轻松”了。他只想沉浸在这短暂的、自我营造的胜利与安宁之中,哪怕它虚妄如气泡。车子载着他,和这份沉重的“轻松”,朝着名为“家”的方向,疾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