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章 战后算账与“粪勺”煲汤(2/2)

“这个更特别,”黑皮语气微冷,“我们搜身时,从他贴身衣服的夹层里,找到这个。”他递过一个小油布包。

陈野打开,里面是几片极薄的、打磨光滑的金属片,上面蚀刻着极其复杂的纹路和微型符号,还有两个小巧的、结构精密的黄铜齿轮构件。这东西的工艺水平,明显远超目前大炎朝甚至“圣火之国”已知的技术。

“这是……”

“他不说话,也不比划。但检查他手的时候发现,他右手食指、中指第一节的侧面,有很厚的老茧,那是长期使用精细镊子或刻刀才会留下的。”黑皮道,“而且,他虎口的茧子位置,更像是经常操作某种……需要精密调节的器械,比如小型弩机或者火铳的击发装置。”

陈野捏起一片金属片,对着窗外光线看了看,纹路在阳光下反射出微光。“技师?还是工匠?‘圣火之国’看来很看重这次行动,连这种宝贝疙瘩都派来了,还差点折在这儿。”

他收起油布包:“这个人,单独关押,好吃好喝供着,但别让他接触任何工具,也别让任何人接近。我留着有用。”

处理完俘虏的事,已是午后。陈野回到公事房,刘明远已经把初步的损失和战果清单整理好了。

“公爷,这是清单。另外,京城有消息了。”刘明远递上清单,又拿出一封密信,“马快嘴刚用信鸽传来的。户部林主事回去后的汇报,似乎起了作用,加上咱们这场胜仗的消息估计也快传到京城了,朝中关于‘合作社’的风向,变了。”

“哦?怎么个变法?”

“严御史那帮人还在蹦跶,但附和的声音少了很多。陛下似乎对‘以海养海、官督民办’的原则更认可了。工部、兵部那边,据说对咱们的‘新式海防战法’和‘戊七号’的传闻很感兴趣,当然,也更多忌惮。最关键是,江南和东南几家最有实力的海商联合递了折子,表示支持‘合作社’,愿意出钱出力,只求朝廷尽快定下章程,安定海疆。”刘明远说着,脸上露出笑意,“咱们那笔账,还有这场仗,算是把路铺平了不少。”

陈野听着,手指在粗糙的木桌面上轻轻敲着。这消息不算意外。朝堂上的事,很多时候就是看谁的筹码更硬,谁带来的利益更实在。

“还不够。”陈野忽然道。

“公爷的意思是?”

“光是吓退敌人,让朝中吵吵,还不够。”陈野站起身,走到墙边那张东海海图前,“‘圣火之国’这次吃了亏,丢了船死了人,还暴露了跟西方勾连的线索,他们不会罢休。朝里那些跟他们勾搭的,也不会消停。咱们不能光等着挨打,或者等朝廷吵架出结果。”

他转过身,眼中闪着光:“老刘,以格物院和云州港商户联合的名义,再上一道条陈。这次不说钱,说事。”

“说事?”

“对。”陈野走回桌前,“就说,此次击退来历不明之强敌,全赖陛下洪福、将士用命。然,敌虽退,其患未除。据俘获敌酋供称(反正他们也不知道真假),彼辈乃受海外‘圣火邪教’指使,勾结扶桑、西洋诸不法之徒,意欲扰乱我东海,断我商路,其志不小。云州军民,愿为陛下守此海疆门户,然力有未逮。请朝廷速定‘海事合作社’之章程,整合沿海商民之力,共建海上联防,以御外侮,保我商路畅通,税源无虞!”

他顿了顿,补充道:“语气要恳切,要忧国忧民,顺便把咱们的难处和决心都摆出来。最后提一句,若章程久拖不决,恐敌卷土重来时,云州独木难支,则有负圣恩云云。”

刘明远听得眼睛发亮:“公爷此计甚妙!将咱们的诉求,完全与‘御外侮、保海疆’的大义绑在一起!那些反对的朝臣,若再阻挠,就成了不顾国家安危、不顾百姓生计的昏聩之辈!”

“就是这个理儿。”陈野嘿嘿一笑,“跟他们讲道理没用,得把大旗扯起来。咱们这是在为国分忧,为君解愁,顺便给自己捞点实惠,不寒碜。”

他望向窗外,码头上人们还在忙碌,修复损伤,清理痕迹。但秩序已经恢复,矿场的烟囱又冒起了烟。

“另外,”陈野收回目光,“让‘混海蛟’的巡逻范围再往外扩五十里。新船加紧舾装。沈括他们改进‘戊七号’和‘蓝焰铁’的事,列为最高优先级,要什么给什么。还有,那个西方来的‘航海士’和那个哑巴技师,好好‘招待’,看看能从他们身上掏出多少干货。”

“明白!”刘明远记下。

“这场仗打完了,但事儿没完。”陈野伸了个懒腰,骨头咔咔作响,“朝堂的汤刚煲出点味儿,海外的柴火还没撤,咱们这把‘粪勺’,还得接着搅和。”

他拿起桌上那个从俘虏身上搜来的、刻着奇怪符号的铜手环,在手里掂了掂,眼神深邃。

“西方……‘圣火之国’……扶桑……还有朝里那些吃里扒外的……”他低声自语,“这锅汤,料是越来越杂了。也好,料越杂,煲出来的汤,才越有劲道。”

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棂,照在公事房里,将陈野的影子拉得很长。港口方向,归港的渔船拉响了汽笛,悠长的声音在海面上传得很远。

夜海烽烟散尽,白日的喧嚣重临。而更深处的暗流与博弈,才刚刚开始沸腾。